夜裡。
蘇嫿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夢。
一會兒夢見華天壽渾身冰涼,被醫生蓋上白布,推去太平間。
一會兒夢見一個小小的孩子,大眼睛小圓臉,長得白白嫩嫩的,衝她喊:“媽媽,媽媽,彆不要我!”
蘇嫿猛地驚醒。
顧北弦打開台燈,把她摟入懷中,替她擦掉眼角的淚,“又做噩夢了?”
蘇嫿點點頭,輕聲問:“我是不是又說夢話了?”
“嗯,一會兒喊師父,一會兒喊孩子。”
蘇嫿把頭抵到他懷裡,眼底漸漸溢出一層霧氣,“我想救師父,也想要孩子,你告訴我,怎樣才能做到?”
自古忠孝很難兩全。
這種事,誰都無法回答。
顧北弦心揪著,溫柔地親吻她發絲,“我派了很多人去找楚鎖鎖,也報警了,楚墨沉也在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蘇嫿沒出聲。
除非楚鎖鎖化成空氣消失了,否則遲早能找到她。
可是華天壽的時間不多了,清過髓後,如果短時間內找不到楚鎖鎖。
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接下來,眾人度日如年般的,熬過了最漫長的一天。
楚鎖鎖依舊沒找到。
華棋柔被帶到警局,都用上測謊儀了,也沒問出楚鎖鎖的下落。
監控也排查了,她會去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沒見到她的蹤影。
她就像個鬼一樣,憑空消失了。
蘇嫿在家中坐立不安,飯都吃不下。
焦慮得胃都開始疼了。
她直接讓保鏢護送著,去了醫院。
還沒到華天壽所待的無菌室前,就見那處吵吵嚷嚷,圍了一群人。
蘇嫿心裡咯噔一下,以為華天壽出事了。
她快走幾步,跑過去。
保鏢急忙追上去,不停地喊著:“您慢點,慢點跑,小心路滑。”
蘇嫿聽不進去。
跑到前麵,隔著玻璃,看到醫生正在對華天壽做急救。
蘇嫿逮著身邊一個護士問:“我師父他怎麼了?”
護士神色倉皇,“華老聽說你懷孕了,還要給他捐骨髓,拔了針管自殺了。幸好我們發現得及時,否則人就沒命了。”
蘇嫿心臟忽地下沉,陣陣鈍痛感自心底傳來,漸漸蔓延全身。
她難過得喘不過氣來。
師父真的,宅心仁厚,怕連累她,居然要自殺。
她忍不住想起逝去的外婆。
外婆知道她心裡愛顧北弦,為了成全他們,她偷偷關了儀器,自殺了。
她和師父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接觸的時間也不算久,可不知怎麼的,她總感覺他很親切,是長輩一般的存在,特彆親,就像她的外公外婆一樣親。
等華天壽搶救過來後。
蘇嫿找到他的主治醫生,“捐贈骨髓前,是不是還要打動員劑?”
醫生打量她幾眼,“對。”
“打幾天?”
“七天。”
“我師父他還有幾天可活?”
醫生神色沉重,“已經過去一天了,最長也就剩七天了,有可能連七天都撐不到……”
蘇嫿心裡猶如落滿了雪,冰涼迅速傳遍全身,心臟像被人拿刀一下一下地割著。
她難受得站不住。
手指用力掐著掌心,掐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她咬著唇沉默了很久很久。
許久之後,她很艱難很艱難地對醫生說:“派人安排吧,我要打動員劑。”
醫生遲疑了一下,“你跟你愛人商量好。
蘇嫿拿起手機,撥出顧北弦的號碼,心裡五味雜陳,遲遲才開口,“對不起……”
話未說完,她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手機裡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顧北弦才艱難地開口:“我尊重你的選擇。”
蘇嫿啞著嗓子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去死,我也舍不得我們的孩子,很舍不得,很舍不得。我,我想讓他們都活著,可我真的很無能為力,我……”
未說難過,卻字字錐心。
顧北弦喉嚨發澀,聲音沙啞哄她:“彆哭,彆哭了,孩子以後我們還會有。”
隻有他自己清楚,說出這句話時,他有多艱難,多難過,猶如萬箭攢心。
他抬手用力按住胸口。
心疼得快要碎了。
一個小時後,蘇嫿躺到醫院的病床上。
護士拿著酒精棉幫她手背消毒,針頭剛要往上紮時,病房門猛地被推開。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進來,“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