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硬塞過去,低聲道:“沒事,你拿著,記得多給我畫幾張哥哥的畫。”
後麵兩人有些耐不住了。
“黎梨。”
黎梨轉過頭,便見自己的半截披帛不知怎麼到了雲諫手裡。
他輕拉了兩下,見她不動,又拉了拉。
黎梨從善如流地走過去,見到他手邊的綢帶木劍,眉眼就彎了:“怎麼了?”
雲諫看看沈弈手裡的盒子,沒說話。
黎梨了然,湊上前同他小聲解釋:
“你彆小心眼,你也知道讀書人清貧又講究,上次你將他的硯台砸缺了一個口子,我瞧見了都不敢告訴他,今日這份隻當作是我們給他的賠禮。”
許是這句“我們”與“他”太過涇渭分明,好聽得悅耳,雲諫輕哼了聲,姑且算是放過。
滿屋子的人隻有蕭玳記得正事,驚喜問道:“遲遲,你怎麼被放出來了?”
“你說服姑母了?”
“當然,”黎梨揚起頭,“你忘了蒙西曾是誰的封地了?”
蒙西曾是錦嘉長公主的封地。
公主封地皆是湯沐邑,錦嘉長公主及笄後,蒙西在她名下受管了頗長一段時間。
錦嘉性子柔善仁慈,除了王朝每年固定的稅賦,從不另外征收湯沐銀,她在人世的時候,十分受蒙西百姓的愛戴。
黎梨昨日軟磨硬泡,都說服不了安煦,直到被鎖進房裡,她才憋不住眼淚,說道:
“聽聞蒙西有許多座公主廟,塑像都是母親及笄時的容貌,我隻是想去看一眼。”
這一句話令安煦再也硬不下心腸。
黎梨沒與他們細說,隻道蒙西到底特殊,姨母最後還是鬆了口。
“那就好,”蕭玳如釋重負,“後日便能隨戶部出發了。”
他略一琢磨,又笑了:“這日子定得正好,但凡早一日都麻煩。”
“為什麼?”黎梨好奇道。
“明日事兒可多了,比如說……”
蕭玳拍了拍沈弈:“我們探花郎不是一直想要辦畫廊麼,前些時候定了日子,碰巧就是明日。”
黎梨知道後者一直想要賣些書畫,籌些銀錢寄回蒼梧補貼書塾,聽聞這個消息自是替他高興。
“沈探花丹青大名遠揚,明日畫廊必然車馬盈門。”
沈弈笑得赧然:“承郡主吉言。”
正說著,臂彎的披帛又被人拉了一下,黎梨回頭看去,雲諫不知幾時將她的披帛在自己的腕子上繞了半圈。
見絳紅的箭袖上繾綣纏著月白軟紗,黎梨不合時宜地想起那根綁在她腕上的發帶,鬼迷心竅地走了神,連他說了句什麼都沒聽見。
對麵的少年牽著她的披帛,又將她拉近兩步,黎梨才聽清他問:“你要去嗎?”
“他的畫廊。”
雲諫坐在桌上,黎梨靠近他的手邊,幾乎可以與他麵對麵平視。
黎梨解著他腕間的軟紗,隨口反問道:“那你去嗎?”
雲諫搖搖頭。
那邊蕭玳與沈弈清點著畫卷,遠遠替他回了:“他去不了。”
“我不是說明日事多麼,他明日得去吏部領任。”
黎梨手上動作稍緩,這才想起校尉武試過去了許久,算算日子,他確實也該去吏部領受武官的官憑與魚符了。
她琢磨著,這似乎是雲諫的第一個武官頭銜。
“知道你喜歡他的畫。”
雲諫垂眸望著地上的半塊光影,輕聲道:“可畫廊之所臨近京北城郊,如今入了秋又賊盜猖狂,路上不定安全……”
“若你想去,等我領任回來陪你去吧。”
黎梨的眸光稍微晃了晃。
少年手撐在桌麵上,指尖仍輕輕按著她的披帛,因著稍微低頭而籠了半張臉的陰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端詳著他額前垂下的發絲,一直不吭聲,直到良久之後他終於抬起眼簾,二人對上了視線。
黎梨甜甜笑了起來:“我不去。”
“我在學府等你回來,陪你慶賀領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