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她試著開口:“……謝謝。”
“你太客氣了。”那名老者保持著笑意,“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隻是從虎口掉入了狼窩呢?”
“……”
迎著她警惕的目光,對方笑嗬嗬道:“能夠吞吃魔鬼的,當然隻會是更加窮凶極惡的存在。這個幽影城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幽影城……她默默在心中記下這個地名。
她對目前身處的世界知之甚少,不管是怎樣的知識都如同沙漠中的甘泉一樣寶貴。
“怎麼了?”見她沒有回應,對麵的老者再次開口,“在考慮怎麼逃跑嗎?”
“……不。”
她微微鬆開緊繃的身軀。“對於我來說,救了我的人就是好人。”
老者饒有興趣地“唔”了一聲,繼續道:“哪怕我們救你是另有所圖呢?被扔進火爐裡當燃料你也不怕?”
“溫戈大人,”一道聲音插進來,及時打斷了老者的話。“您會嚇到她的。”
幽影城的人可能走路都沒有聲音。來者瘦長高挑,披著紅色的鬥篷,像是從陰影裡冒出來的一樣,尖尖的兜帽下麵露出金色的麵具,但和老者的人臉麵具不同,金色的麵具繪著花紋,底部宛如尖鉤。
如烈焰般猩紅的鬥篷,則由咬合的雙頭蛇金鏈固定在肩頭。
“哎,要在這幽影地生存,不經嚇怎麼行呢?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太寵小姑娘了。”
“我曾經也是小姑娘。”對方不鹹不淡地回答。
“你?小姑娘?那得是千年前的事了吧。”
高瘦的身影沒有接茬。那人以手按胸,非常標準地朝病床上的她行了一個騎士禮。
“我是隸屬於梅瑟莫大人的火焰騎士之一,希德。非常榮幸能夠為您效力。”
被無視的老者嚷嚷起來。
“我知道您太久沒和活人聊天,一時收不住話頭。”希德語氣平淡,“但我相信物種保藏庫那邊還在等著您的寶貴意見。”
戴著人臉麵具的老者嘟嘟囔囔地走了。她終於有機會開口詢問:“梅瑟莫大人是誰?”
名為希德的火焰騎士好像停頓了一下。“溫戈大人什麼都沒和您說嗎?”
火焰騎士直起身,用比之前自我介紹時更加鄭重的語氣說:“梅瑟莫大人是吾等誓死效忠的主君,也是這座幽影城唯一的主人。”
“……他是豎瞳嗎?”
詭異的空白又出現了。那名火焰騎士凝在原地,似乎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也太久沒和活人對過話了,要不然怎麼有種跟不上話題的感覺。
她體貼補充:“像蛇一樣的那種。”
“……”希德嗓音遲疑,“是的。”
“我可以見見他嗎?”
“梅瑟莫大人很少接見客人。”
“我想和他道謝。”她說,“他救了我。”
希德猶豫起來:“您的傷勢……”
“我可以下地走路。”她急急忙忙跳下病床,本來都做好了摔一跤的準備,但她的身體似乎真的恢複得不錯,麵前的火焰騎士上下打量了她一陣,意識到她所言非虛,於是更加遲疑起來。
“……梅瑟莫大人很少出門。”火焰騎士以喃喃自語般的音量道,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更少帶人回來。”
仿佛做出了決定,希德再次看了她一眼,矜持地頷首:“跟上來吧,我帶你去見梅瑟莫大人。”
幽影城的覲見廳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按理說,覲見廳是彰顯一個城主實力和財富的地方,能向敵國的使臣起到震懾的作用,因此應該建得越氣派華麗越好。
她跟在希德的身後,穿過錯綜複雜的幽暗走廊,踏入古老的升降梯,來到巨大的古生物博物館門口,然後在博物館裡左轉右轉,上樓下樓,經過無數堆滿石板書卷的房間。就在她以為希德迷路了時,兩人終於來到城池西北最高處的一座塔樓前。
守在大門前的火焰騎士看了她一眼。希德朝對方點了點頭,示意對方放行。
兩名火焰騎士都守在門口,沒有跟著她進去。
覲見廳內部一片黑暗,空曠而寂靜。她慢慢邁開步伐,昏暗的燭火無風自燃,幽幽照亮了周圍的環境。
這個房間的天花板很高。燭光無法觸及的黑暗中,幾片巨大的幔帳垂攏下來。一個身影坐在覲見廳的儘頭,背後佇立著從這個距離看過去不甚清晰的雕像。
除此以外,空蕩蕩的房間幾乎沒有什麼稱得上是裝飾的東西,比起一城之主的覲見廳反而更像某種暗室……或者蛇窩。
——蛇喜歡陰暗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