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好,我叫秦岸,是這裡的醫生,也是沈嘉月的朋友,您放心,阿姨已經沒事,觀察一晚就可以回去了。”
沈定國眼睛一直盯著搶救室裡麵,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眼神渾濁,嘴唇乾裂。
聽見秦岸的話,形容枯槁的人瞬間有了一絲生氣,他伸手緊緊握住秦岸的手,連連道謝,“醫生,謝謝你,謝謝你。”
晚上急診病人不多,秦岸跟值班醫生打了個招呼,給沈定國找了個床位休息。
“叔叔,您今晚就在這湊合一晚,沈嘉月在旁邊屋裡,我會照顧,她沒事,就是情緒太激動了,彆擔心。”
沈定國再次連連道謝。
秦岸走進隔壁病房。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照在白牆上,將小小的病房照射地異常明亮。
靠裡側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淡藍色的床單將她包裹著。
沈嘉月還在昏睡。
一頭烏黑長發被她梳成利落的丸子頭綁在腦後,麵目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算是在睡夢中,秀眉也緊緊地擰著。
秦岸輕步走過去,想坐在旁邊的床上陪她一會兒。
身體剛碰到床沿,鐵質病床年久失修,吱呀一聲,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也吵醒了床上的人。
沈嘉月幾乎是瞬間睜開雙眼,嘴裡喃喃的喊著媽媽。
“救救我媽,求求你,救救我媽”
她嘴裡不斷說著囈語,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看到了坐在一側的秦岸。
意識逐漸回籠,昏迷前的那一幕也重新浮現在腦海。
來不及回顧更多,沈嘉月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我媽在哪兒,她怎麼樣了?”
秦岸起身按住她的手,“你彆急,阿姨沒事,醫生已經用過藥了,現在正在打點滴,就在隔壁,睡著呢,你爸陪著呢,倒是你,還需要休息。”
沈嘉月還是不放心,“我過去看看,就看一眼。”
沈嘉月來到隔壁病房,推開門走了進去,秦岸跟在後麵。
病床上,許秋心閉眼睡著,手上正打著點滴,床邊的儀器上顯示著各種生命體征指標正常,沈定國坐在旁邊,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輸液瓶。
聽見有人進來,沈定國抬眼,看見了女兒。
“月月,你醒了,還好嗎,你媽沒事了,多虧了你這位朋友秦醫生。”
沈定國說話的聲音很低,生怕吵到老婆睡覺。
沈嘉月看著老爸,身上那件灰色的襯衫早已汗濕又風乾,褶皺的不像樣,畢竟50多歲的人了,經過今晚這一遭,花白的頭發更稀疏了幾分。
她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遞給他,“爸,您回家睡覺吧,這裡有我呢,您這麼大年紀了,不能這麼熬著。”
“我沒事。”沈定國搖頭,重新坐回病床邊的塑料凳子上,“倒是你,月月,你回家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我在這兒陪著你媽。”
父女倆誰都說不動誰。
秦岸看著他們爭來爭去,忍不住開口。
“叔叔,這裡有值班醫生和護士,您可以放心,而且我也在這兒,我可以照顧阿姨,您和沈老師都回家去休息,明天一早來接人。”
“不行,我不走。”父女倆異口同聲。
幾番商量不下,隻好兩個人都留下。
看著秦岸一晚上幫著處理事情,沈定國心眼裡對這個年輕人很青睞。
辦事靠譜。
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沒有對象。
“月月,你去送送秦醫生,他也跟著忙了一晚上了,讓人家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定國開口,想給她倆一個獨處的機會。
經過老媽這麼一鬨,沈嘉月根本沒心思想彆的,聽老爸這樣說,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哦,對了,今晚的事,謝謝你啊,秦醫生。”
秦岸笑笑,“不客氣,我今天晚上也值班,恰好碰上了,那種情況下,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也不會放手不管的,何況我們是朋友。”
朋友。
他特意把朋友兩個字咬的很重。
他這麼一說,沈嘉月心裡那暫時忘記的一些不愉快重新浮現出來。
“走吧,秦醫生,我送你。”
沈嘉月率先走出了病房。
靜謐的走廊,燈光昏黃,偶有幾聲病人的咳嗽聲傳來。
急診樓靠著門診樓,秦岸值班的地方在住院部,隔著一段距離。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秦岸主動開了口。
“阿姨的哮喘,有幾年了?”
“什麼?”
“哦,哎,大概十幾年了吧,我媽是老師,估計是粉筆灰吸多了,才有了這麼個難纏的毛病。”
秦岸嗯了聲,“這個病確實難纏,但如果護理得當,倒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我聽叔叔說,今天是因為阿姨常用的藥吃完了,再加上受了刺激哮喘病人切忌受刺激,以後要注意。”
聽到秦岸說的哮喘病人最忌諱受刺激,暫時被她擱置到大腦角落裡的那段爭吵的情形重新被拎了出來。
想到當時的情形,沈嘉月的眼睛再次蒙上了一層水霧。
老媽的哮喘已經十幾年了,平時護理的注意事項她都懂,她也當然知道不能受刺激,可是今晚真不知道是怎麼了,脾氣上來了,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傷老媽的心。
反過來想想,自己也很委屈。
明明已經在很配合的相親了,就是沒有合適的,老媽卻說她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要她年底必須嫁出去。
她要顧忌老媽的身體,不能刺激她,可是,自己的委屈又有誰懂呢?
走廊裡,倆人一直沉默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秦岸大概已經猜到了沈嘉月的心思,再次開口安慰。
“沈老師,你彆太擔心了,你媽媽沒什麼大事,真的,我可以保證,彆太擔心了。”
沈嘉月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露出笑臉看著秦岸。
“嗯,今天多虧你了,謝謝。”
秦岸看著沈嘉月往日總是笑得很燦爛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底慢慢浮起,攪得他心裡亂亂的。
二人已經走到了住院樓前麵的空地上,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一輪圓月,靜靜地照射著大地。
月光柔和,給白日裡喧鬨的醫院添加幾分寧靜。
鬼使神差地,沈嘉月突然想問問秦岸。
她停下了腳步。
走在她身側的秦岸並沒有發現,直到走出一段距離,才發現沈嘉月已經被他落在身後大概五米的距離。
他回身,抬步朝她走來,“不用送了,這裡我比你熟,回去休息吧。”
“秦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整晚以來,沈嘉月第一次正視秦岸的眼神。
秦岸低垂著眼眸,看著眼前的女生。
月光如水般傾瀉,將女生的五官勾勒地輪廓分明,她的雙眸如星辰般璀璨,此刻,正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
沒來由地,男人的喉結無聲地滾了滾。
“什麼問題,你隻管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