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朝局還不穩定啊。國不可一日無君……”
“先帝在時,也時常東巡,不在鹹陽,未見生亂。”
“那怎麼一樣?”馮劫脫口而出。
“哪裡不一樣?”馮去疾靜靜地看著他。
“先帝十三繼位,二十二親政,乾綱獨斷,不怒自威,而後一統六國,才開始巡遊,即便如此也遇到過刺殺……何況陛下剛剛繼位,怎麼能這樣由著他去犯險呢?明知不可為而任君為之,是我們做臣子的失職啊。”馮劫很著急。
“滎陽自古是大秦重地,交通要道,駐紮的兵力不少,約有兩三萬。再加上丞相之子守著,丞相都不急,你急什麼?”馮去疾和緩地勸道。
“丞相居然也不勸勸陛下,萬一出了事,他們父子都得受牽連。”
“你都明白的道理,難道丞相不明白嗎?”馮去疾微微一笑。
馮劫猶自不甘,悶悶不樂。
此時的丞相李斯,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陛下真的要往滎陽去?”
“對。怎麼了?”李世民笑問。
“滎陽如今是我兒李由駐守,我怕他有所疏漏……”
“丞相做事周到,想必令郎這個郡守做得也不差,我正好順路去看看。不是什麼大事,丞相彆緊張。”李世民笑眯眯。
【好家夥,四不兩直】
【李斯又汗流浹背了,怎麼什麼事都讓他遇上了】
【要是有電話的話,他馬上一個電話就甩過去了:喂兒子,大boss要下鄉調研了!可得做好準備!】
【李由這小夥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就是本事不大,打不過劉邦項羽的聯軍,後來被曹參殺了】
【我查了一下,李由還娶了公主!那他是扶蘇妹夫啊!】
李斯怎麼能不緊張?
他本來就已經算戴罪立功了,不屬於李世民嫡係,最近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什麼差錯。
就算心裡千折百回,表麵上也穩穩當當,儘量不惹李世民不高興,也沒有詢問任何出格的問題。
不管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都當沒看到;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都當沒聽到。
矜矜業業,勤勤懇懇,陛下說啥就是啥,讓乾啥就乾啥。
誰知道一個黃河水患,會導致這位神秘莫測的大秦皇帝陛下,突發奇想,決定親自跑去監督賑災呢?
又不是天塌了,賑災而已,誰不能去?皇帝陛下去到底想乾什麼呢?
李斯越想越覺得不安,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我明日就出發,丞相可有什麼話要帶給令郎?”李世民興致勃勃。
“……無非令行禁止四個字罷了。”李斯道,“新律尚未實行,犬子行事仍照舊法,若有不當之處,還望陛下海涵。”
“新的律法雖未頒布,但大赦天下、廢除苛捐和免稅一年的政令可已經傳達下去了。”李世民意味深長地笑道,“不知道三川郡實施得怎麼樣了?我很好奇。”
【彆好奇了,李斯要睡不著了】
【他肯定以為你要槍打出頭鳥,拿李由立威】
【在這個新舊交接的關鍵時期,又有黃河水患,隻要想辦李由,有一百種理由】
【二鳳還是很寬仁的,不會隨便找借口殺人的啦,又不是老朱,動不動剝皮揎草】
【為李由默哀三秒,希望他彆落下什麼大的把柄被二鳳抓住】
李斯心情沉重,無法言說,隻能默然離去。
扶蘇寫詔書的時候,對李世民道:“你要不要模仿我的筆跡?”
“李由和公主會認出來嗎?”
“倒是未必,我們沒那麼親近。隻是像一些,更妥當。”
“你的字寫得很好。其實我觀察了很久了。”李世民笑笑,隨即在紙上模仿了一下,挑眉道,“如何?”
扶蘇定神看去,不由啞然。絹與紙上的字體頗為相像,端雅秀整,仿佛一個模子印刷出來的,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分彆了。
“你什麼時候學的?”
“天天看,還有看不會的?”李世民隨口道,“而且現成的模板就在麵前,仿照一下有什麼難的?”
“那你還嚇唬李斯?”扶蘇疑惑,“你也不怕他把消息傳出去?”
“傳出去就等於找死了,李斯還是很惜命的。”李世民蓋上玉璽,等墨跡和印章乾了,收起帛書,“我準備以天使的名義從渭河走水路到滎陽,隻要有驛站,我就會傳訊回來。你不用擔心。”
“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喜歡冒險的君主。”扶蘇無可奈何,“那你得準備好新的符傳,一路小心,及時傳訊,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嗯嗯。”
李世民連連點頭,答應得好好的,準備得妥妥的,結果出發第二天,就和鹹陽失聯了。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遇到了什麼人,為什麼失聯。
鹹陽的天這才是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