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上的香煙,在半山腰的雲層之上,再生出一團煙雲。
那個佛教尚未衰落的時期,先後出過大賢禪師,慧能禪師,靜觀禪師等數位果證金身的大能。
彼時的佛修,頂著大乾重道輕佛的逆風,綻放出了黃金般的光輝。
可隨著一時人傑先後飛升,佛修後繼乏力,在大乾國內的影響力每況愈下。
陷入惡性循環,由諸位大能撐起的輝光崩塌。
蘇夜聆聽華意講述,並未察覺他在何時走到了牆壁張貼的大賢禪師畫像前。
“老朽得大賢禪師些許傳授,年歲癡長……眼見起高樓,目睹如今境況……”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
蘇夜輕聲道:“不知前輩……可曾想過求變?”
“天下大勢猶如東流大海的江河……逆流而上,實難成事。”華意話語間,透出掩藏不住的頹喪。
幾百年滄海桑田……
這位奮力頂住普陀城衰落的長者,磨沒了雙腳,膝蓋中滲出滿是絕望的鮮血。
蘇夜的聲音和眼神中,迸發出永遠無法被磨滅的生命力:
“欲要解救普陀城,使其逐漸複興。需得多管齊下,方能見效。”
華意轉頭看向蘇夜,深邃眼眸中湧現出名為希望的神光:
“可否明言,解老朽之惑?”
“一要驅散籠罩普陀城的妖氛,讓天光重見明清;二要研習《洗髓經》和《易筋經》,強健城中住民體魄;三要自力更生;四要爭取進雲京麵聖,請皇上降聖恩,扶助普陀城。”
蘇夜流利講完心中構想。
華意默然良久,撫須歎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此言果然不假。”
“這麼說,”蘇夜看著華意眼眸,“信長決定采納晚輩建議?”
“而今的普陀城,像是土埋半截的老人,”華意歎惋道,“若再不思變,可就難有轉機嘍。”
“普陀山中有多少羅漢?”
“沒有羅漢。”
“怎會如此?”
“有修煉天資的後生,都被道門搶了去……山場寺院裡,隻有懂得仁心妙術的高僧。”
蘇夜心中暗道:“此舉等同於抽掉了佛門的脊梁骨……可真夠狠的。”
隨即明悟,吉蓮山為何會發生孽徒弑師的醜事。
俗塵之中,寡婦門前是非多。
卻無一人敢去招惹光棍漢。
沒有護院羅漢,僅有仁心妙術,隻能任由強大妖邪欺負。
千百年濟世救民的普陀山,不該落得這般下場。
心中怒火被識海中刮來的風,吹得呼呼作響。
元靈境的道侶參與圍剿黃泉教主,有本事的鎮妖師,卻是高掛免戰牌。
藥王穀全無妖氛……各城中妖魔夜行。
重道輕佛到了極致,全不留丁點活路。
濟世救民的功績,不知落進誰的口袋。
蘇夜額上青筋直跳,攥緊的雙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華意的話語,緩慢傳進耳朵:
“老朽知你認得皇後娘娘親族,還望能夠出麵,幫幫行將就木的普陀城。”
蘇夜聞言,不覺愕然。
過了許久,緩慢回過神,看著華意蒼老麵龐,臉上綻出笑意:
“您放心,我定會救活普陀城。”
此刻的他,心中已然明確。
除卻城中妖氛,普陀山的山徑自會清淨。
令普陀城煥發生機,必能令佛陀睜眼。
屆時,便可取得隱藏在玉石之中,用以延續道侶壽命的丹方。
華意雙手合十:
“若如此,天下佛修都當銘記先生名姓。”
蘇夜忙站起身,回道:
“晚輩亦是取自己所需,算不得高尚之舉。
然則心中有股意氣,難忍不平之事。
這便給胡掌櫃寫信,請他出謀劃策。”
華意默然,召出筆墨紙硯。
蘇夜行至桌邊,心中百感交集。
一切緣法,皆有其歸處。
行經的每條路,遇見的每個人……看似偶然,實則皆是命運的必然。
由劍而起,因緣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