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信長在家中整備素菜宴席,款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爐火上的花生,一半被高溫熏黑,隨手拿起一粒,哢吧剝開,裡邊的果仁嘎嘣脆。
“您裡邊請。”院裡響起老邁而渾厚的迎客聲。
馮玉安手指輕撫固定玉冠的絲絛,狹長眼眸微眯,轉頭看向身後的蘇夜和洛驚鴻:
“你小子,這是要把老身往火坑裡推。”
洛驚鴻掩嘴偷笑。
蘇夜快行兩步,趕至馮玉安身旁,笑道:
“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您老幫普陀城驅除妖邪,功績比在下更高……若再傳授些本領,莫說七級浮屠,就是九級,也能給前輩造。”
馮玉安笑容隱含無奈:“你這張嘴……哄起人來可真要命。”
“前輩若肯留下些本領,在下定當去雲京開壇講經。”
“喲,”馮玉安聞言一驚,狹長眼眸瞪大,“你說佛門重因果,原來擱這等著老身呐。你啊……讓老身說你什麼好?”
“您不都說過了嘛。”蘇夜笑容燦爛,“鬼點子比頭發絲還多……若不然以我這出身,何能混到今天這地步?”
馮玉安食指虛點,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卻又無可奈何。
正門厚門簾掀起,走出一位身穿青布僧袍的小沙彌。
身長剛到馮玉安和蘇夜腰間,虎頭虎腦,耳垂出奇肥厚。
馮玉安恩師是前內侍監,槍棒專精,傳到他手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雖則在蘇夜識海感知中隻出過一槍,從其與槍魂之契合,亦可斷出是擅長槍棒類武器的高手。
棍乃百兵之祖,從荒古時期便是人類狩獵和防身的兵刃。
相較於其餘各類常見武器,殺傷力較低,訓誡意味更足,極為適合佛寺武僧。
小沙彌弘忍肩膀寬厚,根骨粗壯,乃是淨月禪師精挑細選練習棍法的好苗子。
由於佛修武技失傳已久,無人可教授弘忍。
馮玉安打眼一瞧,便知小沙彌適合練槍棒。
弘忍掀著門簾,恭迎幾位貴客進屋。
“真是不該隨你來這普陀城……搭進去一對玉佩不說,還得傳授恩師不準外傳的武技,”馮玉安假意為難道,“他老人家慧眼見到,不知會如何惱我。”
蘇夜伸出右手,豪邁道:
“馮將軍不敢背負的因果,儘可交給在下。”
馮玉安凝望蘇夜,不經心踩到扔在地上的花生皮。
哢吧作響。
弘忍撓著頭皮,臉頰漲紅,羞怯道:
“小僧忍不住嘴饞,剝了兩粒花生米吃……急著歡迎貴客,倒把皮兒給掉地上了。”
馮玉安輕按弘忍肩膀,笑道:
“小和尚,能吃是福。你待會就坐老身旁邊。”
弘忍得了淨月禪師教誨,認準衣著華貴的馮玉安,依照他的話行事。
城中十歲的孩子趙虎,得了華信長銀錢,充當今番宴席的小廝。
幫著端茶倒水,上菜等事宜。
馮玉安觀瞧趙虎身型,亦是修煉槍棒武技的好材料。
上當受騙的感覺,愈發強烈。
馮玉安不去跟蘇夜講話,而是看向洛驚鴻:
“小丫頭,你曾是八品鎮妖師,可知金吾衛大將軍是何身份?”
洛驚鴻正色道:
“金吾衛大將軍統管禁軍和雲京鎮妖司,是鎮妖司的最高長官。”
蘇夜聞言挑起眉毛,心中暗道:“老泥鰍講不過我,倒來欺負鴻兒。”
眼珠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笑道,“今番是家宴,不談俗塵身份。不如設個賭賽,助助興如何?”
馮玉安轉頭看向蘇夜,眼神閃爍,像在看一個難解的燈謎。
蘇夜用計策賺欽天監秦青玉與他比試丹道,從而爭得佛門宣揚教義之自由。
此事雖未傳出宮門,卻是瞞不過皇後身邊紅人的耳目。
與他賭賽,很容易著了道。
“不妨先說來聽聽,”馮玉安語氣謹慎,“若老身覺得可以接受,再與你賭賽。”
“一個小戲法而已,”蘇夜神態無比輕鬆,好似在談一件趣聞,“若是馮將軍能猜出來,在下白送你件寶貝。”
“若是老身輸了呢?”
“教授弘忍和小虎槍棒。”
馮玉安眼神閃爍,視線掃過洛驚鴻麵龐。
淺笑嫣然,瞧不出端倪。
蘇夜臉上的壞笑,令馮玉安心生忌憚,連打退堂鼓:“老身不擅長賭賽……”
“那就得請馮將軍接受懲罰。”
“有何懲罰?”
“教授弘忍和小虎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