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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正門的白燈籠,發出哀愁的光。
鄭夫人一身縞素,親手點燃篝火,送走了毒發身死的亡夫。
清雅的臉龐,並未顯露出悲喜。
春桃立在鄭夫人身後,等待她的呼喚。
“春桃,跟我來一趟。”
正與蘇夜事先的吩咐,不謀而合。
春桃敬佩的同時,不由感到一陣心驚。
鄭天道直到中毒身亡,也沒察覺到蘇夜對他的殺心。
而今事情發展,仍舊沒有脫離蘇夜掌控。
惜身懼死的春桃,生出遠離過慧者的想法……對雷鳴的印象,憑空好轉了許多:
“若是讓我挑夫君,絕不會選蘇先生……他把我賣了,我還得幫他數錢。
還是雷鳴好,一眼就能看穿,沒那麼多心眼。”
鄭夫人轉過身,看著春桃若有所思的麵龐,問道:
“你跟隨蘇道友日久,可曾發現他的異常?”
春桃謹記蘇夜吩咐,如實道:
“蘇先生是來了卻一樁起源於十七年前的恩怨。”
鄭夫人眼神晃了一下:
“原來……他就是那個被挖走靈根的嬰兒。”
“種因得果,”春桃的話,皆是出自蘇夜之口,“因七彩靈根生出的孽緣,自鄭大人身死,合該一筆勾銷了。”
“沒了鄭大人庇護,我等女眷怕是要落入喬師爺魔爪……他有沒有說,如何才能得脫險境?”
女眷對喬師爺的畏懼,遠強於對鄭天道的懼怕。
“夫人,您與鄭大人乃同命鴛鴦。如今樹倒猢猻散,那些曾被鄭大人迫害的人,會將仇恨轉嫁到您身上。
俗塵之地,已無您的容身之所。”
“他也想殺我嗎?”
“蘇先生不想殺你。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免於死亡。”
“那你呢?”
春桃感受到鄭夫人的關心,不由眼眶發紅,輕聲道:
“蘇先生已經幫我鋪好了後路。”
“事實證明,鄭大人的眼光不錯,”鄭夫人略帶苦澀地笑了笑,“若是沒有這些塵因,他一定會想收蘇夜為徒。”
“世事無常,”春桃道,“從發生在蘇先生身上的悲劇開始,一切就都已經注定好了。”
鄭夫人長呼出一口氣,問道:
“蘇先生所言的計策,究竟是什麼?”
“普陀山中有一淨水庵……褪去塵心,方得始終。”
鄭夫人心中豁然開朗。
原來蘇無名,就是近來在大乾聲名鵲起的佛道雙修蘇夜。
“你把這個東西交給他,”鄭夫人把一個錦盒遞給春桃,“……替我向他說聲,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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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身穿長袍,負手立於院中。
樹上的梅花,開的正盛。
本以為殺掉鄭天道,就能邁過問心局。
可他還是低估了七彩靈根帶給他的天賦,以及必須要承受的試煉。
伸出纖長手指,折下一枝梅花。
右手輕揮,帶出九朵瑩白色劍氣花朵。
有彆於蓮花之清雅,更有淩寒獨自開的風骨。
院中響起輕巧腳步聲。
“桃兒,我托你帶的話,轉達給鄭夫人了嗎?”蘇夜並未回頭。
識海感知,比視覺更精準。
“賤妾都講給鄭夫人聽了。”春桃自覺拉開了和蘇夜的距離。
他被餘寧出賣過一次,不想再經曆類似的痛苦。
蘇夜轉過身,看向謹慎觀瞧他的春桃,笑問道:
“你是不是……分辨不出我的善惡?”
“賤妾知道您是好人,”春桃如實道,“不過賤妾自知愚鈍,不想再與聰明人相伴。”
蘇夜從春桃的眼睛裡,看到了掩藏不住的哀傷。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要試著走出陰影,擁抱你的新生。”
“多謝先生。”
玉葫蘆中召出錦盒。
雙手捧舉,遞到蘇夜身前:
“這是夫人送給您的離彆贈禮。”
蘇夜接過錦盒,眼神中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感傷,旋即將其收進玉葫蘆。
八轉陰陽鏡,成為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