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貳提起長刀,邁著豪闊的步子,猛然掀起蝸居小帳篷的帷幕,向吉恩中一部中軍走去,他一邊走,一遍緊起橫肉,罵道,“他娘的,你這天殺的宋老三,跟了我二十年,老子待你也算不薄,現在居然要造老子的反?我就說嘛!放眼整個遼西郡,誰他娘敢動我樂貳?原來,原來是有內鬼?”
如幾日前的東方春生一般,人在憤怒和恐懼下,總會失去應有的理智與清醒。樂貳在盛怒之下,立即點起兩千親兵,直奔吉恩中郎將宋老三大帳,宋老三正與手下眾人圍坐在一起,行握槊之事,時不時傳來哈哈大笑。
《漢史》記:公元341年,五月初九。草樹知春,百般爭綠,武次將軍樂貳以犯亂之名,屠吉恩中郎將及親卒五百餘,血淚相和、血流漂櫓,吉恩一部可信者、有能者、輕義者皆奔走從散,此不複在。
任命了新的吉恩中郎將及一眾尉官後,樂貳晃著膀子、搖著胳膊,當晚便搬回了寬軟的起居營帳,一番大快朵頤,撐腸拄腹後,他倒頭便睡,在睡夢中,他張口立誓:要享儘天下榮華,擁遍天下美人兒,絕不能像年輕那樣,為了幾兩碎銀和半點名分,刀口舔血,草堆裹身。
說起年輕時的樂貳,也是個豪情萬丈的漢子,他出身柳州望族蒼水樂氏,他的先祖便是曹魏五子良將之一的樂進,在青年時,他立誌依靠自己,闖出一番大事業,於是獨自仗劍離家,在江湖上遊曆了幾個春秋,時值滄州匪患叢生,樂貳便與塞北黎、死士辰等一乾熱血青年從軍入伍,殺賊建功,幾經腥風血雨,他終於如願以償,被神武帝下詔封為邊軍將軍,權傾一方。
很少有人能經得起權力的誘惑,樂貳也是一樣,成為了武次將軍後,他變了!
......
一夜神清氣爽,第二日,樂貳本打算召集隊伍,前往遼西郡治所陽樂縣‘打獵’,可誰也沒有料到,今日,他被徹徹底底被嚇破了膽兒。
剛剛更衣起床的樂貳,司衛長便慌忙來報,昨日新擢升的吉恩中郎將及一眾校尉共八人,因擢升之喜喝了些黃湯馬尿,被‘賊人’投毒於酒,死了個乾乾淨淨,八人中,七人衣衫被人以朱筆寫下“三十日,取樂貳頭”七字,還有一人衣衫上被畫了一個大大的歎號。
樂貳終於坐不住了,他又驚又怒又懼,即刻擲黃金三千兩,廣發請柬,懸賞意欲刺殺朝廷命官之人。
這張價值三千兩黃金的懸賞令,僅僅一天一夜便傳遍了遼西郡各個角落,整個遼西郡瞬間沸騰了起來,他們議論紛紛,卻也說於口、止於口,沒有幾人肯付之行動。先不說自己有沒有那個通天的能耐,如果自己真去做了,鄉裡鄉親的吐沫和自己的良心,可不會輕饒了自己。
榮辱之來,必象其德,真去做了那恬不知恥的醜事,不管咋樣,遼西這地界,是混不下去嘍。
劉懿與死士辰站在武次縣城告示欄前,看著那張算不得文采激揚的懸賞告示,收納表情,低調回到民院。
兩人對坐在火炕上,劉懿對死士辰說道,“師傅,看來,咱們一月來的數次行動,已經卓有成效,樂貳已經膽寒,不敢出營了。剩下的,就看這位蘇郡守的神通手段了。”
死士辰噗嗤一聲,看向劉懿,崇拜地說道,“我的好徒兒,以後你做我師傅吧。你這些計謀和手段,真叫為師自愧不如啦。”
劉懿撓撓頭,害羞道,“師傅說笑啦,懿兒這點本事,放到師傅這兒豈不是九牛一毛?”
死士辰慈祥笑道,“哈哈,就你會說話!收你這麼個小機靈做徒弟,我張文此生無憾。”
劉懿收攏小成驕躁之心,為死士辰分析起了當前局勢,“師傅,人事已儘,下一步,便是聽天命了!雖然不知道遼西郡郡守蘇冉葫蘆裡到底賣的啥藥,但君子一諾,必要踐行,三十日之期馬上就到。若這樂大將軍仍要出門霍亂百姓的話,我們也無可奈何了。”
小院內,師徒二人靜靜地看著月光,似乎這幾日的夜晚,格外漫長!
事情果如劉懿所料,樂貳所部安安生生的屯駐在原地,乞靈幫幫眾和問財而來的江湖俠客奔走遼西,大有一種抓不到凶手誓不罷休的勁頭兒。
漢曆五月十六,對於尋常百姓來說,無非是柴米油鹽、忙於生計的一天。
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和一名手持長劍的中年人,卻早早站在武次縣東南一座小土包上,兩人迎著寒風,左右張望,與那日水河觀外的身法無異。
“三十日約期已到,若是今日無恙,我定找那位蘇大人討個說法!”死士辰用力抓了抓辰劍,劍身在劍柄中微微顫抖。
劉懿表情呆滯而嚴肅,僅是緊緊盯著武次中軍大帳,不言不語。
中年男子手指一點劍柄,劍柄辰字化珠,四散開來,探查四方,旋即閉目養神。
日頂蒼穹之際,忽然,死士辰陡然睜眼,驚呼道,“來了!”
劉懿順指望去,不禁心潮澎湃。
西北角,塵土絕,碎沙起,雪泥揚。
兵疾馳,馬壓境,刀出鞘,槍探頭。
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隆隆馬蹄聲中傳出。
“我乃武寧將軍,牟羽,奉詔討逆,降者不殺!”
注:握槊之事乃是古代一種賭博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