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一夜顛鸞倒鳳,初三一早,對自己極度自律的劉彥,離開李鳳蛟的香環玉枕,獨自來到了宣室殿西側室。
與此同時,有五個風骨各異的白頭,與劉彥一前一後,也來到了此處等候,五位風度翩翩的老者一字排開,分彆是丞相呂錚、禦史大夫謝裒、衛尉常夏、廷尉劉遵和劉彥的二師父,沈瓊。
關於呂錚、常夏、沈瓊三人,前文已有簡介,至於這謝裒和劉遵,兩人可算得上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先說這禦史大夫謝裒。謝裒本名謝魮,字幼儒,是太子側師謝安之父,曲州許昌陳縣謝氏家主,長生境文人。謝家是當世曲州老牌八大世族之一,在江蒼、江鋒領銜的江氏一族沒有崛起於曲州前,謝家在曲州可謂風生水起。
謝氏一門崛起於曹魏,是魏文帝曹丕門閥政治下的典型代表,同那些以武起家的大戶相比,謝氏一族文風濃厚、底蘊深厚。謝裒作為謝氏族長,更是學識淵博、器識閎達、兩肩正氣,其詩筆清婉、書法通神,一手隸書蠶頭燕尾,筆勢飛動,姿態優美,憑借一手好字,謝裒同棲光道府的那位後輩王羲之並稱為“謝王”。劉彥用謝裒來做禦史大夫,可謂正當其人呐。
廷尉劉遵的起家路子和謝裒既然不同,他是前大將軍劉琨之子,致物境文人,是個典型的官二代。
說起劉遵,就不得不先說說他老子劉琨。劉琨出身中山劉氏,與昭烈帝劉備同為西漢中山靖王劉勝的後裔,是妥妥的皇族宗親。
劉琨此人工於詩賦、頗有文名,少時與帝國前大都督祖逖私交甚好,經常同床而臥、同被而眠。兩人在少時聞雞起舞,練就了一身治理天下的真功夫。長大後兩人棄文從武,成為先帝的左膀右臂。
295年那一戰,祖逖受拜征南大都督,統漢軍一十六部討伐與大秦共同犯境的西南羌月五國,劉琨作為征南大軍的後軍將軍,率領三部武備軍,負責側翼掩護與後備保障任務,當時的帝國西南,劉氏藩王割據,遍地賊寇橫生,這劉琨為了大軍無後顧之憂,心一狠,枕戈待旦、誌梟逆虜,統率三軍,將現在的儀州方圓殺了個底兒朝天,什麼草寇、皇族、世族、幫派、蠻族,隻要探得膽有風吹草動的,立屠而殺之,當時的儀州豪閥,聽到劉琨的名字,無不膽戰心驚,百姓們聽到劉琨的名字,無不拍手稱快,所過之處,無不夾道歡迎。
劉琨因其果斷狠辣,被西南官場私下稱為“催命將軍”。
而這一舉動,直接導致了當今九州內唯儀州無一豪閥,官令暢通,劉琨當年殺人如麻,如今回頭再看,也算陰差陽錯地乾了一件好事兒,戰後,劉琨懷撫控禦,最後在大將軍的位置上功成身退,318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壽終正寢,魂歸儀州順泰郡。
虎父無犬子,劉琨之子劉遵,雖做事頗浮誇,但少負誌氣,有縱橫之才,善交勝己,先帝在時便已小有名氣。劉彥登基,劉遵成為劉彥的第一批支持者。
古之官場,朋黨、幫派、圈子總會以不同形式展現出來,站好了隊、跟好了班,仕途變坦途,最初劉彥手無實權,劉遵也跟著受到百般打壓,牆倒眾人推,其父劉琨的反對者們更對他軟硬齊施,這讓他做人做事百般掣肘,前半生碌碌無為,後來漸漸形勢好轉,劉遵終於在年過半百之時位列十二卿。
劉彥眼前這五顆白頭,個個至寶,抵得上大漢半壁江山。
五人同朝為官,自然熟識,劉彥到來之前,五人正在西側室門口嘻嘻哈哈,見劉彥前來,五人立即收斂笑容,對劉彥施以君臣之禮。
“不必行禮,各位國老,恰此新年之際,打擾闔家團聚,召五位前來商討國事,見諒!見諒啊!”
閨闥已定,劉彥神清氣爽,對著五人瀟灑地還禮,滿麵春風。
儒衫寬袍、江湖脾氣的沈瓊,衝著劉彥打了個哈哈,笑道,“扶翼大運,勤勞王家,乃我等本分,陛下難不成覺得我等這幾把老骨頭沒用了?”
“哈哈!二師父,瞧您說的,帝國若沒有了你們幾位,真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外麵冷,來來來,快,走,咱們進屋敘話。”說罷,劉彥主動扶住沈瓊的右肘,又對其餘四位老臣示意了一眼,幾人同入室內。
宣室殿西側室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大有玄機。
沈瓊出自武當山,當年劉彥建造宣室殿時,為了保護劉彥安全,沈瓊特意知會其在武當山隱居的兩位師弟趕赴長安,此二人精通天罡三十六法中五行大遁和六甲奇門,三人合力,參以天機、以無生有、布以大陣,終成漫天星辰,以為宣室殿西側室基礎,沈瓊豪言,有此屋在,通玄境界以下之人,無人可傷天子。
所以,劉彥十分重視宣室殿西側室,此屋非心腹重臣而不可入。
來的五人,有第一個進的,也有第一次進的,進去過的輕車熟路,第一次進的也沒有惶恐不安,可不管第幾次進,進入西側室的第一眼,都會被隨時間而走的星辰和天空中精密準確的大漢疆土所震撼。
劉彥從不讓人在西側室起火,今日為了周全五人身體,他特意命人擺上了桌子並溫好了茶,在地上鋪了厚厚兩層兔毛毯,將地龍燒得滾燙,屋內熱氣繚繞,五老坐於星辰之下,俯瞰山川河流,頗有大雪歸臥晚、畫船聽雨眠的玄奇意境。
“今日請諸老前來,並非商討世族或是帝國人事之事。”寒暄過後,劉彥直插主題,輕描淡寫地道,“父親曾對朕講,‘堯取人以狀,舜取人以色,文王取人以度,而今人必取人以製’。”
五人都是飽經宦海浮沉的公卿,劉彥此話一出,雖然還未談及正題,卻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今日,天子恐怕要在選人用人上做些文章呀。
看著幾人不動聲色,劉彥心中輕笑幾個老狐狸,非得讓朕點破不成。
“當年武皇帝為強化集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雖然皇權見威,卻桎梏思維、滯塞發展,罷黜百家這件事,今日看來,其弊大於利也。”劉彥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大丈夫恬然無思,澹然無慮,以天為蓋,以地為輿,四時為馬,陰陽為禦,乘雲陵霄,與造化者俱。若真乃天子,必應天下歸心,既然此治國大政已經不合國情,咱們是不是?嘿嘿,作些修改呢?”
話不說透,卻已明了,眼前這位天子,欲繼禹、湯、文、武之誌,複兩漢盛時,開亙古未有之基業,這種時不我待的心情,從字裡行間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
而他今日真正的目的,正是打算與幾位大臣商討革新立廢儒家之事。
四十六年前的秦漢大戰,神武帝對儒家的迂腐感到無比惱怒,改變‘儒家獨尊於朝堂’這件事兒,在神武帝晚年,便已經有心為之,奈何時不我待,還未等神武帝布局推進,這位帝王便禦駕西去了。
而他的遺誌,被劉彥毫無保留的繼承下來。
如今,京畿朝廷大定,地方世族龜縮一方以自保,劉彥覺得,舊事重提的機會,到了。
他要求新求變,海納百川,廣攬賢才,一掃朝廷萎靡之勢,形成百家爭鳴的良好局麵,繼而再創一個帝國盛世。
今日舊事重提,劉彥心潮澎湃,五人卻毫不意外,這些年,劉彥在執政之餘,已經故作無心地開始栽培百家勢力,帝國之內,以落甲寺、解兵林、平戎聽雪台三家為首的兵家,以武當、羅浮、太虛、正一四門為首的道家,以白馬、寒楓、金蟾、嘉福四寺為首的釋家,以天機閣為首的陰陽家,以棲光道府為首的雜家,以墨門為首的墨家,以刑名山莊為首的名家,還有五蠹山的法家、兩心堡的縱橫家,蠶桑門的農家等等,這些散落在帝國各處的百家門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劉彥的影子。
其實百家爭鳴的格局,已經在江湖中形成,隻要有一個人輕輕將這層窗戶紙捅破,諸子百家的人才,便會如滔滔江水,噴湧灌入廟堂。
人總是有私心的,縱使公卿也不例外。朝廷的官位就那麼幾個,諸子百家的能人進入廟堂後,他們的地位將遭受強烈衝擊,這並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局麵,所以,儘管劉彥這些年反複提起此事,幾人總以時機未到作為借口,搪塞了事。
今日,想必幾人亦會如此。
呂錚乃文臣之首,又是劉彥的老師,理當率先發言,見他閒心定水,悠悠浮身,輕聲道,“陛下,老臣以為,廟堂餘患未除、地方勢力縱橫,頭兩年重劃了州郡,這兩年修完了兩條大渠,今年又行了平田之策。陛下已經德遍要荒、遐邇壹體,功載史冊,這蠻頭總得一口一口吃,要不,咱再等幾年?”
劉彥輕輕努了努嘴,像孩子一樣瞪了呂錚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官場不倒翁常夏。對於劉彥此舉,常夏心中也不甚讚同,想和個稀泥將陛下這個念頭打消,遂哈哈憨笑道,“陛下銳意進取之心,老臣欽佩之至。然,改朝立製乃動搖國本之舉,需在盛世太平之年方可施行。可如今,哈哈,老臣還是覺得,早了些。倘若十年之後,陛下提及此事,老臣定鼎力相助!”
好家夥,常夏一句話,直接把這件事兒推到十年後去了!
劉彥吹胡子瞪眼,剛要開口辯駁,卻聽沈瓊抬眉輕喚,“陛下,來客人了!”
隨後,這麵黃膚乾的老頭兒飛身出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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