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眼尖的人立刻認出了這是如日中天的望南樓小賬房,或沉默不語,或指指點點,總之,不敢開罪。
皇甫錄拿過字帖展開,一股浩然正氣順著字裡行間流入眼眸,潤浸心田,不禁讓人心中開闊,如海上行船。
皇甫錄心中大驚,見字如麵,能寫出來如此恢弘草書之人,絕不可能是普通江湖九流,他心中斷定,郭遺枝必是腹有真才實學之人。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皇甫錄決定幫郭遺枝脫離困境,並將其招攬至望南居中。
皇甫錄洞察場中局勢,故意裝傻充愣,道,“黃大哥,我是個外行人,但我看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落筆行雲流水,拔茅連茹,上下牽動,數意兼包,實乃好字啊!從哪裡能看出是贗品呢?”
黃岩之子黃淨低頭自歎,“哎!皇甫小管家有所不知,字是真字,不過這紙,你瞧瞧,二百年前,哪有這麼柔順的紙張?我當時也是豬油糊住了眼。哎!”
皇甫錄心中頓時明了原來字體的臨摹本身並沒有問題,而是郭遺枝忘了做舊。
這下,皇甫錄招攬英才之心,更加堅定了。
隨後,皇甫錄豪爽地對黃淨道,“哈哈!晚輩倒是覺得此字討喜的很,要不,黃大哥您未雨綢繆一下?萬一將來這位兄弟成了氣候,您這幅字,豈不奇貨可居了?”
哎?皇甫錄這麼一說,黃淨犯起了嘀咕,跟隨前來的幾個要求退貨的小紈絝,也都在互相算計,權衡著利弊。
眾人思索之際,皇甫錄一把搶過黃淨手中的字,扣住黃淨手腕,轉身便走,旋即大聲道,“黃大哥不要是吧?哈哈,既然黃大哥有心便宜小弟,那小弟就受之不恭啦!在場的各位,有誰還想退字,儘管找我即可,晚輩願將這奇貨,屯他一屯。走,黃大哥,與我去望南樓取錢!不就是十倍錢銀麼?弟弟我出了,哈哈哈!”
黃淨一時沒了主意,短暫權衡,立即上前按住皇甫錄,順過了字,笑道,“皇甫管家說的有理,當年子楚質於諸侯,呂不韋屯之,遂成權相,誰又能知道,這小子日後會不會是一代書法名家呢?反正這字也沒幾個錢,今日便賣皇甫老弟一個麵子,今後若是飛黃騰達,可不要忘了今日點點情意啊!”
黃淨看中的,並不是手中的字,而是皇甫錄的麵子。
“多謝黃大哥抬愛,改日,改日小弟在望南樓擺上幾桌,將大人與大哥的麵子,一並找回!”皇甫錄輕輕拱手,恭敬溫聲道,“情久義遠,山高水長!告辭!”
黃淨拱手走後,圍觀之人一一散去,望著這些公子哥兒的背影,皇甫錄自歎了一句‘貧居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後,走到郭遺枝身前,問道,“兄弟,今年年長幾許?”
郭遺枝眼睛裡憋著淚花,道,“十五了!”
皇甫錄眼睛一轉,笑道,“那我可就叫您一聲郭大哥啦,哈哈!郭大哥,為何哭泣?”
郭遺枝咧嘴訴苦道,“賢弟親眼所見,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一聲‘賢弟’,瞬間拉近了兩人的關係,皇甫錄‘撲哧’一笑,“郭大哥怕是對誤會二字有什麼誤解吧?明明是你以次充好欺騙人家,還不許人家上門討個說法了?”
郭遺枝啞口無言,喃喃道,“賢弟說的也是。”
皇甫錄走進,拉著郭遺枝的袖口,言真意切,“我看郭大哥的字神俊非凡,定非常人所能及。英雄不問出處,大哥您若不嫌棄,來弟這望南樓做個賬房,若逢日無事,再去子歸學堂大先生那裡一同求學一番,如何?”
郭遺枝精神一振,又小心謹慎地問道,“一麵之交,竟讓我經管錢財之事?皇甫兄就不怕我卷錢跑了?”
“哈哈!交人惟誠,望南樓的流水,一日也就千銖。若郭兄有此意,我權當花錢買個教訓便是。妥否?”皇甫錄雖然心裡打鼓,但也是無奈之舉,王三寶那死鬼,忙完了公務便躲在家裡修習那本該死的《天花卷》,自己縱有三頭六臂,也顧不得這麼多攤子,所以,必須找幾個得力幫手,如果自己遇人不淑,到時也隻能向大哥低頭認錯。
“自當殫精竭慮!”郭遺枝整了整破爛不堪的單衣,執大禮於皇甫錄,而後噘嘴道,“不過,我可是要收工錢的!”
“我見君來,頓覺吾廬生輝,哈哈!走吧,您的!”
皇甫錄做了個請的手勢,郭遺枝也不客氣,大搖大擺地向望南樓走去。
皇甫錄又打開那卷字帖,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讚歎道,“果然勁骨豐肌,德冠諸賢之首。能寫出這樣的字,人品怎麼會差?看來張芝的古風,後繼有人嘍!”
卻道四名壯士被雇傭回來之後,按照皇甫錄的計劃,便是下鄉招募流民了。
可是,下鄉招募流民的事情並沒有如皇甫錄想象的那般順利,他帶人幾乎走遍了淩源城周圍所有的鄉村,竟一無所獲,失落而返。
後來,皇甫錄才知道,水患之後,郡守應知開倉放糧,不僅為所有受災百姓提供了春耕的農具、種子、牲畜,還為他們蓋起了新房。
皇甫錄在無奈之餘,又十分敬佩應大人,歡心和失落的雙重心情,讓他忘記了重要的一個環節追究‘自留地’幾人為何無家可歸的原因。
世情薄涼,初心難守。
很快,皇甫錄便為此大意之舉付出了代價!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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