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劉懿身邊的金滿至今仍不敢相信,直到李二牛上前重重地拍了一下金滿的肩膀,金滿方才回魂,他雙手顫抖著走上前,接過地契,東看看、西看看,小心翼翼地收到囊中後,跪地便磕,“小人金滿,願為大人效死命啊!”
被劉懿扶起後,金滿舉起自家地契,麵對眾軍士,顫聲道,“兄弟們,這地契,是真的!”
幾乎在場的郡兵和武備軍,都齊齊跪了下去,“我等願效死命!”
劉懿心中也是激動不已,這隻三百多人的隊伍,從此以後,歸他了!
撫平激動之情後,劉懿走到蘇小三麵前,“還有一張,是你的!”
剛剛還想逃跑的蘇小三,慚忸難當,欲引刀自裁,卻被楊柳一把奪下。
恩威並施,剛柔相濟,劉懿見時機已到,拿著蘇小三的刀,回到了山坡,持刀豪言,“兄弟們,欲覽遍河山,必有誌同道合之人相伴,我等上承天子聖詔、下接黎民福祉,兄弟們啊!五郡之外,有多少困難等著我們去戰勝?又有多少和你們一樣的窮苦百姓等著我們送去一張地契?又有多少功勳等著我們建立?你們,知道麼?”
說到這兒,劉懿引目東望,一位名為東方春生的倔老頭兒,似乎出現在遠山寒雪之上,遺世獨立,胸中自有數不儘的風流。
劉懿眼中頓時多了些晶瑩東方爺爺,懿兒想你了!
“民多戀本,情有可原。李二牛,今夜,軍營不設防,有願歸鄉之人,概不阻攔,但若明早雞鳴之後,仍有膽敢動搖軍心私逃者,殺!”
說罷,劉懿轉身回屋,不複出。
眾人目光灼灼,欽佩地看著劉懿,可能在他們心中,原本這位少年隻是借家世或父親之利,謀了個官爵,可能他們也隻是想多混那麼一口飯,才隨了這少年南出北進。
今日起,一切的一切,可能都變了!
《漢史》記公元342年,荷月末,少聖闔門守靜、機巧化危,善誘無倦、恩威並濟,眾心結力,此氣誠可攀天。
就在劉懿慷慨激昂地收攏人心時,遠山之外,一處人為開鑿的石洞內,正炊煙嫋嫋。
石洞之內,一雙赤瞳閃爍著貪婪,正大口活吞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野麅子。
那人似乎並不想這麅子死得太快,一把便將麅子拽了過來,將它四肢綁住,隨後,先從其深茶色的後腿開咬,一點一點地啃到麅子的後臀,而後,又用小刀從前腿根兒開始,一片一片、薄薄的割肉,一直片到了麅子的頸根處。
麅子慘叫聲越大,洞內之人那張血盆大口便吃的越快,由快及慢,麅子的最後一片前腿肉被割掉後,那可憐的人間生靈已經奄奄一息,血水流了一地。
一縷月光灑落人間,那張血盆大口的主人露出真容,正是一路尾隨劉懿北上的江瑞生。
一番饕餮,江瑞生貪婪地看著洞外明月,左手拿著那本《血祭》,右手怭怭地摸上麅子奄奄一息噴著血沫的鼻孔,用力一捏,那麅子呼吸不暢,頓時劇烈顫抖,雙腿下的傷口,血流的又快了一些,江瑞生看著麅子痛苦的模樣,哈哈大笑。
就在江瑞生放神之際,一道黑影翻山而來,幾個閃躲,便竄到了江瑞生麵前,單膝跪地,一聲“少主”脫口而出。33
“殺了?”江瑞生雙瞳精光四射,身形顫抖,一種極度渴望的心情,毫不保留的用身體表達了出來。
“沒殺!”黑衣人沉聲答道。
“沒殺?”
“沒殺!”
“農家迂腐!《五穀民令》作為農學經典,沒有經過農學魁首的農家點頭,其中很多精髓要義沒有得到農家認可,便告出台,這無疑是在打農家的耳光。即使這樣,農家竟未開殺戒?迂腐,實在迂腐!”
江瑞生右手鬆開了野麅子那對兒鼻吻,兩指沿著麅子的淚槽上劃,怭怭一扣,麅子的那隻眼睛,被他扣下,生吞入口中,看得人一陣作嘔。
擦乾血跡,江瑞生問道,“夏侯叔叔,到哪了?”
“回少主,前幾日我等探得天池之約後,夏侯將軍已經返回太昊城稟報江城主,順便招募人馬,算來約莫一月可返!”黑衣人眼中流出了一絲厭惡,想早早言畢,躲掉眼前這位煞星。
江瑞生輕描淡寫,“赤鬆的事兒,辦好了?”
“回少主,千金散儘,事已辦妥。”
“嗯!告訴兄弟們,翌日穿過彰武,直奔天池,退下吧!”
黑衣人走後,兩人都如釋重負,江瑞生厭極了這群口是心非的狗奴才,這群狗奴才們對他亦如是。此事,麅子留在地上的血,已經被那卷《血祭》吸食殆儘,《血祭》的根根竹簡,放著幽紅色的淡光,讓人不寒而栗。
江瑞生將那卷《血祭》迎月鋪開,月光照耀,《血祭》竟是一卷無字天書,隻有一根竹簡,寫了短短十字隳百獸,殺豪傑,道自來也。
江瑞生滿意地摸著麅子的絨毛大耳,看著萬佛山的方向,輕輕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這麼快就死的!”
距離淩源山脈數百裡之外臨淄郡,這個時候溫而不寒,蘇禦作為一線將入禦術的天動境文人,雖然不怕風寒,但這位儒家魁首卻仍然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襖,兀自站在賢達學宮門口。
前來送行的關門弟子蕭淩宇問其為何要穿這麼厚實的衣裳出門,蘇禦笑著回答,“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風,此番奉命前往大秦還禮。鬼知道千裡之外的大秦,是個什麼情景,萬一老夫著涼了,可就壞嘍。”
“這叫有備無患,你小子懂不懂?”講到自嗨處,蘇禦重重地給了蕭淩宇一腳,笑罵道,“滾蛋,你去把《魚我所欲也》抄個十遍八遍,為師便回來了!”
蕭淩宇“哦”了一聲,轉身便向宮內跑去,邊跑邊喊,“師傅,您就當徒兒今天沒來過哈!”
蘇禦無奈一笑,“哎你這臭小子!哈哈。”
今夜,遠在千山之外的儒家聖地賢達學宮,宮主蘇禦騎著一隻麅子,入了已經二十多年未出的江湖,一路向北尋去。
一邊走,蘇禦一邊閉眼背道,“孔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哎?還真彆說,孔聖人這一段,倒是有點像孟夫子的派頭,果然一脈相承,哈哈哈!”
“額!這好像就是孟夫子說的!哈哈!咋還記錯了!陛下,您派我這老糊塗赴大秦還禮,也不怕我迷路?”
荒涼的野甸裡,留下了爽朗的笑聲和一串淺淺的腳印。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