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看似可有可無的話,卻跑進了一直關注著劉懿的寒李耳中,其嘴角微揚,不自覺點了點頭。
那位不知道是自己跑來的還是被蔣星澤騙來的葵老,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他褶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察覺的欣慰笑容。
劉懿身邊的李延風,大嘴一咧,獨目含淚,哭咧咧道,“一進院兒!沒嘍!我這可咋跟後山的大父交代嘛!”
高手爭鬥,隻在瞬息,雙方對壘不過盞茶時間,場中戰鬥就已經結束,雙方勢均力敵,打了個平手。
當然,是葵老和蘇禦一同,才和寒李戰平。
境界之差,可見一斑呐!
所有人都沒什麼大事兒,可一進院卻倒了大黴。
整個水河觀一進院地磚全無,南牆全倒,連南門都不見了蹤影,東西兩側的院牆和老君像嵌滿了迸濺的鬆針和葵葉,幾隻狸花貓跑了過去,用肉乎乎的小爪認真地來回抓著葉子,玩的正歡。
寒李氣定神閒,笑道,“二老,還需要再打麼?”
葵老運氣不暢,便哼了一聲,道,“欺負老人家,算什麼本事!”
寒李輕笑,“方才葵老欺負小孩子,又算什麼本事?”
兩方鬥嘴之際,晴朗白日,南天一顆孤星忽然北去,留下一串白色的尾巴。
見此異像,寒李、葵老、蘇禦同時眉頭一皺,蘇禦急忙撚指掐算,最後道,“星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生!”
隨後,蘇禦飄然落下,眼神空寂地看著寒李,歎道,“孩子啊!你,你命數到啦,該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寒李忽然縱情大笑,音蕩鬆河,悲壯豪邁,久久不止。
他這一生,心憂百姓,立誌“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四處操勞奔走,從沒有一絲懈怠,也從未敢如今日這般放肆地笑過。
“走便走吧!世上的人,總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得走。”寒李笑落,摘下鬥笠,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往哪走?向何處去?”
“北上大秦!”蘇禦向北而立,歎道,“隨我去還個禮吧!”
寒李咧嘴一笑,如孩童般,“可不可以不去?我這兩個徒兒沒一個成了大器的!我總要安排一番!”
“心若想走,誰能攔住?幾個月前,你墨門外門弟子吳立,將一對名曰鐵馬鐙的新物件帶到了大秦,兩個月前,大秦試探我牧州邊境,配了鐵馬鐙的三百大秦騎兵,竟然可以雙手持刀作戰,居然將我邊軍一千精騎屠殺殆儘,此事細思極恐,作為钜子,你應該給墨家一個交代!作為漢民,你應該給世人一個交待!”
寒李哈哈笑道,“老夫子,在我麵前,就不能講實話嘛?”
蘇禦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陛下叫老夫北上還禮,老夫本想一個人孑然而去。奈何,奈何老夫未到巔峰境界,加之人已老邁,恐難以完成使命!老夫腐肉一塊兒,死則死了,但若折了大漢江山的顏麵,老夫可就萬死難贖啦!所以,老夫請你隨我同往。”
寒李默不作聲。
蘇禦兩指微捏,又算了一遍,“孩子,天數已定,雖可逆天改命,可,你墨家之人,喜歡篡命麼?”
“能帶我回來麼?”寒李雙手輕柔撫摸著钜子尺,眼光如秋水蕩漾,“那邊太冷,我怕呆不習慣!”
“哈哈,老夫都不見得能回來呢!”蘇禦故作瀟灑,眼中忽然似有晶瑩。
寒李未予理會,再問,“能帶我回來麼?”
蘇禦似乎聽出了寒李此言的弦外之音,此番北上大秦,不僅僅是還禮那麼簡單,這裡麵還摻雜著墨家的恩怨,所以,這一行生死難料,寒李這是在叮囑蘇禦,要蘇禦一定活著回到大秦。
老爺子猶豫了很久,最後,斬釘截鐵地道,“能!”
寒李大口呼吸著初春的香風,最後,他對蘇禦笑道,“好!我陪你走!”
兩人不約而同,閃身而走。
蘇禦沒有帶走那隻麅子,寒李也沒有交代公孫浩瑾,小小的水河觀,兩人好似從沒來過。
“前路漫漫,唯堅韌不拔者勝,劉懿小友,你好自為之吧!從今以後,平田若有難處,隻管找老農我,必當力挺。”葵老沒有再為難劉懿,麵無表情,扛起了鋤頭,西行不返,“寒李此去難返,他兩個徒兒尚幼,我得去一趟牧州,為寒李這家夥穩定墨門。若無大變,此生,老農我就不來塞北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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