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我輸了!”
駱弘一看著寒李,血染袍襟,眼中多了一絲欽佩。
臉色煞白的寒李輕聲一笑,“一比一,算平局吧!”
駱弘一強咽血水,勉強笑道,“劍神者,劍勢、劍氣、劍招、劍意,均應無敵於天下,今我劍勢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待我卷土重來,定約君再戰。”
寒李收勢,靜立如鬆,“小桃無主自開花,修行一途,急不得!今後若有機會,墨門的招牌,隨時等著你來摘。”
兩人相顧無言,很快,駱弘一便被人攙下。
寒李手握钜子尺,站於原地不動,眉宇間流露著一種悲愴的氣息。
蘇禦似乎能讀懂寒李心事,上前,“走吧!”
寒李沙啞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決絕,“方才,我對天子有了交待,但對大漢百姓的交待,我還沒有給。”
空氣忽然安靜了幾分,寒李特有的沙啞聲音傳入蘇禦耳中,“蘇禦,這不正是您喚我來此的目的麼?你有私心,你想讓我出醜,想讓我聲名掃地,想讓我墨家受世人唾罵。但你喚我來此也沒有錯,作為墨家钜子,我應該為門人的過失付出代價。”
一向從不低頭、執拗到底的蘇禦,這次竟破天荒悶頭認錯,“老夫後悔了。這次還禮,本事老夫受命陛下,可老夫一時糊塗,居然。”
蘇禦還未說完,便被寒李打斷,寒李沙啞的聲音透露著柔和,“大不攻小、強不侮弱、眾不賊寡、詐不欺愚、貴不傲賤、富不驕貧、壯不奪老,兼愛非攻。今日我所行之事,不僅為墨家名聲,更為墨家信仰!”
蘇禦有些心急,立即繞道寒李身前,苦口婆心地勸慰道,“寒李,剛剛你借天狼河水勢,心念損耗過甚,現在,一個致物境的小鬼,都可以把你輕易拿下。君子應時而動,樂觀時變,而後乘勢而上,寒李,你切不可意氣用事,明白麼?”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蘇老,您還沒有看出苻毅今日之用意嘛?”寒李抬頭看著台階上正在凝視自己的苻毅,歎道,“苻毅這是在招攬天下人心啊!近年來,我大漢深陷世族之患,仁人誌士無法一展所學,大多北奔投秦,今日,你我若縱其事成,人才北投勢頭隻會更甚。屆時,天下英雄儘彙於秦,我大漢萬裡江山,危矣!”
蘇禦欲言又止,老爺子白發隨風而動,慷慨說道,“今日,老夫陪你走一遭!”
寒李毅然拒絕,“以下之行,乃我墨家一家之舉,與彆家無關!”
蘇禦立即責罵道,“寒李,你不要太過執拗,今日你若葬身於此,對大漢,對你墨家,都不是什麼好事。”
“哈哈哈!我就是一個江湖上愛管閒事兒的散人,死與不死,無足輕重。”寒李仰天朗笑,旋即對蘇禦真誠道,“隻要前輩安然回去,大漢便還有文脈!”
“你!”蘇禦被懟的啞口無言,最後也隻能順了寒李的意思,糯糯道了一句,“你死了,我給你收屍!”
“多謝前輩!”
“帝幸哉!北有天狼之水,臨福聖身,乃陛下德惟善政所結之天緣,天取我予,天賜我取,望陛下順應天意,祭蒼天、受符籙,以安天下之心。”
就在寒李和蘇禦短暫爭吵時,一副仙風道骨神的寇謙,將這段話聲如洪鐘地說了出來,在心念灌注之下,寇謙嘹亮的聲音傳遍了靜月天宮外三裡之地,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此話,是說給靜月天宮外的百姓們聽的。
而狂熱的大秦百姓們聽聞此話,喝彩如潮,人人歡呼雀躍,大有彈冠相慶之勢,仿佛今日之後,普天之下的土地,儘歸大秦所有。
大秦皇帝苻毅摘下了白紗帽,披頭散發,拍了拍浸透了的素袍,俯視寒李,聲若洪鐘,寬宏笑道,“先生,禮已送至,若無他事,孤便不留你同飲了!還請轉告你們的主子劉彥,朕明年送他的禮,必會比今年還要精彩。”
“陛下,兼相愛,和成天地之道;交相利,輔相天地之宜。”寒李摘下鬥笠,負手而立,仰視苻毅,毫不怯懦,“還望陛下以和為貴,約束將士,為兩朝億兆百姓,開個百年太平。”
“先生,你若談此,那可就是國事了!”
帝王總無情,苻毅那張剛毅的臉,突然冷了下來,“若先生肯侍奉大秦,朕今日或者與先生攀談一番。不然,就免了吧!朕還有要事去做!”
“天下無界,而國有界,一日漢民,終生漢民。”
寒李拒絕了苻毅毫無誠意的邀請,自然也沒有停止進言,慷慨激昂,“幾個月前,我那外門弟子吳立,將一對鐵馬鐙從驍郡偷了出來。不知為何,大秦邊軍竟大肆配備,依仗其‘解放雙手,控製雙腳’之妙效,侵漢土、殺軍民,此遠非草民研發此物之初衷。”
苻毅麵無表情,輕描淡寫,“大國斡旋,明爭暗鬥,隻要符合本國利益,任何手段都可施展,先生作為墨家執牛耳者,與朕談這些道理,不覺得太過幼稚了嘛?”
江湖和廟堂的區彆,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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