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荀庾對劉懿察言觀色,觀其麵、知其意
荀庾料定劉懿是個聰慧少年,在聰明人麵前,他索性直言直語,開始表露真心,道,“劉大人,距離南城門還有段距離,可願聽小人講個故事?”
劉懿心中冷哼看樣子,這是要開始遊說與我了!嗬嗬,俗套而又無趣的手段。
劉懿心中雖作此想,但表麵上卻並未露出譏諷表情,他咬唇微笑,道,“在下洗耳恭聽!畢竟,我與兄台道不同不相為謀,到了南門便要分離,留給兄台講故事的時間,可不多了呢!”
劉懿一語三關,既允準了荀庾開口說話,又表達了自己和荀庾並不是一路人,同時,還小小的威脅了一下荀庾。
此時的荀庾,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經無法對劉懿痛下殺手,這也是劉懿說話十分硬氣的重要原因。
荀庾既然追了出來,心中已經沒有了殺掉劉懿掩人耳目的想法,此刻,作為儒生的‘仁義禮智信’占據了他的主陣地,做惡時的果斷與決絕被他拋在了腦後。
今日,劉懿因荀庾的心慈手軟,得以逃出生天。
他朝,荀庾終因今日的心慈手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聽完劉懿所言,荀庾微微苦笑,道,“下官有一子,好樗蒲,趁醉耍賭,百金一擲,一夜,竟輸萬金之數。”
荀庾開篇點題,直接道明了自己勾結江氏一族的原因。
荀庾說完,劉懿的目光,更冷了,他沒有任何表情反應,依舊閒庭信步,任由荀庾在一旁絮絮叨叨。
“也不怕大人笑話,下官也出自荀氏一族。哎,自三國起,我荀氏一族曆經五代,家道逐漸衰落,家中本就餘財不多,恰逢一位曲州貴人,許我一樁買賣,下官,便去做了!”
劉懿雙眉一橫,聲如冷窟,“什麼買賣?”
荀庾看著劉懿冷漠至極的眼神,心中不覺慌亂,他知道,劉懿已經知道了!
荀庾內心煎熬,他十分後悔,為何方才一時心軟沒有把這小子永遠留在郡守府。
事已至此,再莫難回,荀庾長出了一口氣,撓了撓頭,繼續扮演著當前的角色,對劉懿笑道,“大人,您既然未予知會便獨來赤鬆郡守府,想必已然知情,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劉懿雙目如刀,“我要你親口說!”
荀庾被眼前少年威懾,一時間竟無法言語,他顫抖著嘴唇,繼而渾身顫抖,良久,他麵露悲傷之色,道,“我,我荀氏日漸破敗,子嗣不繼,就剩這麼幾根獨苗了。我就算不顧天下父母心,也總要拚儘全力為荀氏家族留下血脈,這是我作為荀家族人的本分!”
劉懿不為所動,一聲冷笑,“嗬,本分?你,可曾見過江家人在公羊寨堆起的屍觀?”
荀庾默默不得語。
劉懿情到深處,雙目中飽含晶瑩,“此去一路之上,但見焦土殘垣,屍踣官路,血滿城寨,野犬食屍,你那從江家人手裡得到的兩車金銀,怕是用赤鬆百姓的血澆灌的吧!”
到此,荀庾終於辯無可辯,無話可說了。
不知不覺間,劉懿出了城門,他駐足道,“對於世人起落,本令自以為,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德、五讀書。為一家之幸,為一己私利,擅奪百家之生死,如此自私,這才是某些世族覆滅的原因吧!”
“願以誌吾過,且旌善人。”
本想博得劉懿同情,哪知自取其辱,荀庾隻得拱手,謙恭道,“下官受教!”
“天道之數,至則反,盛則衰。”荀庾的父子親情深並沒有打動劉懿,他也再懶得和荀庾糾纏,遂拱手作彆,“告辭了!”
“赤鬆郡無地,恕赤鬆諸官無緣與平田令大人共事了!”荀庾歎道,“太白河修成,屆時定按《五穀民令》所記分發土地!保境安民。”
劉懿從懷中拿出一物,強行咧嘴一笑,“大人可帶出了荀大人的印綬?這五郡平田訓,荀大人可是要簽字畫押的。”
荀庾頓了頓,最後,還是從懷中取出了印綬,蓋上了大印。
此時,楊柳拽著石堯,後麵尾隨幾十名鏢師及其妻小,尋劉懿而來。
荀庾見到楊柳和石堯,終於恍然大悟,他一聲哀歎,佝僂著脊背,獨自入城。
劉懿似有所想,他喊住荀庾,“大人!”
荀庾定身回首,劉懿想荀庾嚴肅拱手說道,“代我轉謝荀庾荀大人,謝他今日一念仁慈,不殺之恩。也請代我轉告荀大人,這不是兵荒馬亂的亂世,百姓雖然依然命如螻蟻,但一念過差,足喪生平之善,終身檢飭,難蓋一事之愆。我輩仍需心向陽光啊。”
荀庾點了點頭,站在城頭,目送平田軍遠去。
哎!孩子,你還是不明白啊,如果一個家族沒有人的話,何談振興族業呢?
一念貪欲,錯起源頭。
一念決裂,錯到底嘍。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