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乾脆回答,隨後用眼睛掃了一下小嬌娘‘逃跑’之處,忽然有些寂寥地說,“除了隨我長大的幾兄弟,身邊人儘是心有所圖之輩,兒自當小心。況且,我與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算將來兒肯娶,人家肯不肯嫁還是兩說呢。”
‘門當戶對’四個字,少年劉懿便已領悟透徹啦!
劉權生怭怭點了點,輕歎道,“朝堂暗湧、江湖大浪,自是小心為上。可成事最忌‘氣休不忍便動,友休不擇便交’,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要成就事業,自當要有大胸襟和氣魄。至於門當戶對嘛,我倒覺得無關大雅,隻要情投意合,家事、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啦!”()&nbp;()
劉懿肅然拱手,道,“兒,受教!”
隨後,劉懿拽著劉權生,父子倆坐在了隴溝邊上,恰逢農家人乘涼小憩,熱情的農戶,遞給了他們父子一張粗餅,父子倆一分為二,
吃得津津有味兒,劉權生出行身無長物,便還農戶以葫中之酒,幾個農家漢子那叫一個欣喜,你一口,我一口,一夥人邊吃邊聊,其樂融融。
農家漢子們吃飽喝足後,一刻不閒,又開始奔忙田地,遲暮的一絲半暖不暖的風吹在了劉權生的臉上,不遠處,田地裡的雜草已被拔得乾乾淨淨,新翻出來的泥土帶著渾厚香氣。
劉權生隨意抓起一把泥土聞了聞,一臉滿足,對劉懿道,“懿兒,你可知何為世族啊?”
劉懿絲毫不做停頓,立刻回答道,“書中有言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顯而易見,以世功而為族者,為世族也!”
劉權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再問道,“縱觀往事,三皇五帝公天下,夏商周秦家天下,宦官、外戚、權臣、軍閥、藩王輪番登場,最終卻都慘淡收場,可為何世族如此尾大不掉?猖狂了四十多年?”
劉懿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到為止,粗獷地道,“宦官、外戚、權臣、軍閥、藩王所帶之患,都是由上至下,天子降詔,君王授權,收權時自然也是天子的一紙公文,處理起來容易些。而世族之患,起源曹魏九品中正製,是地方大戶借天下大勢崛起,稱霸一地小有根基後,趁機借勢向君王討權,乃由下至上,功衰仍襲,收權自然如逆水行舟,艱難無比。”
“跟你爹還藏著掖著!”劉權生點了點劉懿的額頭,笑道,“
快說快說!”
劉懿看了看四下,確認無人,才低聲大膽說道,“我孝仁帝承昭烈帝遺誌,將三國重歸一統,恰逢百廢待興,當時的天下人家,僅十戶存一,需要曹魏和東吳的舊世族來安定民生,而且當時世族並無特權,也沒有天家眷顧,自然不成氣候。”
劉懿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四十幾年前,大秦與我大漢鏖戰天下,神武帝分身乏術,無奈之下,隻能將兵權政權交予一些有根基的地方世族,用來壓製藩王,甚至還給了私兵、私田、世襲侯爵和世襲官職等特權,世族由此做大,一發不可收拾,加之神武帝平定外患後,對世族並未加以遏製,這讓世族發展更加迅猛,在我大漢疆土,儼然一方諸侯。”
說到這裡,劉懿戛然而止,試探地看著劉權生,很怕那句話說錯了,再挨頓板子。
劉權生遙看遠方,淡淡地道,“彆停,繼續說。”
劉懿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及至現帝,世族之患已經不亞於春秋戰國時的大小諸侯,照此發展下去,大漢天下更名易主,也就在甲子之間了。所以,當今天子為天下計、為聲名計,不忍大殺四方,遂平緩剪滅世族,先中央、再修渠、又平田,倒也算步步為營。”
劉權生麵如平潮,淡然道,“我兒看的透徹。”
劉懿笑道,“父親曾說,丞相呂錚預言平世族需要三十年可成,而今看來,怕二十年就
可成!”
“四十年!”劉權生目光悠遠,“人生又有幾個四十年呢!”
劉懿忽然來了一句,“四十年不短,可能用四十年,做成一件事,何嘗又不是大功一件呢?”
劉權生微微一愣,直直看向劉懿,旋即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
他為兒子的豁達,感到驕傲。
而後,劉權生溫柔一笑,“能用四十年改變天下格局,這真的算是大功一件啊!”
劉懿忽然眉目一挑,反駁道,“四十年太長,兒隻爭朝夕。”
劉權生再次一愣,臉上露出了無奈之情。
你小子,真是朝來寒風夜來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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