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情,明知難成,卻仍要奮不顧身地搏一搏,這種執拗,叫一代人的使命,也叫故土情懷。
苻毅麵不改色,笑對佘慕汐,緩緩伸出了右手輕拂了一下,示意佘慕汐繼續說下去。
佘慕汐耀眼生花,拱出潔白柔的雙手,美情感真摯,言簡意豐地道,「陛下,周商一戰定江山,楚漢三年分勝負,三國終究歸一統,自古以來,從未有兩強鼎立天下超過一甲子。」
佘慕汐看著苻毅深邃的眼神,心中有些膽怯,但使命在肩,她還是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上次秦漢一戰後,泱泱大秦與卑漢已經對峙近五十年,早就必有一戰。秦軍威武,戰無不勝,定可助陛下封禪祭天、投鞭漲海,陛下,這是上蒼賜給陛下和大秦群臣的滔天功業啊!」
兩人對話之際,殿下群臣已經開始捂嘴議論,不過,九門九司的主事人們卻仍然安坐不動。
在他們看來,這等拙劣的說客,根本不足以打動他們的頭狼苻毅。
秦國的大策,怎會因一弱女子的三言兩語而改變?
笑話!
見苻毅不說話,隻是一味的看著自己,初次出使大秦的佘慕汐一時拿捏不準君王心中意圖,她小女子般咬了咬嘴唇,索性繼續說道,「近年來,陛下順應天意,調理陰陽,大秦百姓國泰民安,國力日盛。反觀中洲,漢室失統,世族專政,以大兼小,轉相殘滅,封疆不固,百姓困苦不堪。陛下乃大德之君,當為天下計,連兵聚眾,南下伐漢,解救中洲百姓於水火啊!」
苻毅麵露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佘慕汐自以為說服了這位大秦君主,心中大喜,她起身移步,無比妖嬈的走到苻毅身前,玉臂起酒,雙眸含情,蛇腰弓起,嫵媚地道,「自古美人愛英雄,這一碗,敬陛下旗開得勝。待陛下凱旋之日,小女願以十裡紅妝,入天狼城,侍聖終身。」
這話說完,還沒等苻毅有什麼反應,苻文心中倒是一陣反胃。
佘慕汐激將法、美人計、先入為主三計連用,可就是吧,用的急了些,火候差了些,拿捏的糙了些。
再看殿下眾臣,一個個也是麵露鄙夷,看佘慕汐似看風塵女子。
世上癡人複相似?癡勢難改多參差!
見苻毅仍是麵露笑容的看著自己,且沒有任何反應。
此時的佘慕汐,有些像嫁不出去的寡婦,或者,是窯子裡急著攬活兒的舞女。烏孫國僅剩的那點尊嚴,在今天都他娘的給丟儘了!
過了幾息,苻文悄悄瞄著佘慕汐仍一臉認真的臉和父王那張驚奇又強忍不笑的麵相,不禁心中笑歎到底是人性太淺,還是人間水太深啊!佘慕汐啊佘慕汐,我要是你,乾脆就裝醉,大睡一場,明日告辭!
「哈哈!貴使快快入座,地上寒涼。」
到底還是苻毅給了台階,溫和笑道,「草原人日常放牧,時常要看老天的臉色,天色好了,馬肥牛壯,老天爺如果不開眼,自然換個顆粒無收。所謂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正是此理。大丈夫相時而動,切不可逆流而上啊。哈哈哈!來來來,飲酒,飲酒啊!」
苻毅的態度,已經表漏無疑了。
苻文轉頭看了看台下眾臣,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譏諷中帶著幾分釋然,譏諷的,或許是這女子太過不自量力,竟想嫁與天子來換取大秦發兵,釋然的,或許是他們早就料到,關於出兵伐漢這件事兒,苻毅在未來二十年內,是不會以任何理由去答應的。
佘慕汐呆愣在場,苻毅自顧自飲酒一碗,笑嗬嗬地對道,「貴使所陳,忠臣之道。然,公已有成議,卿萬不可苦奪朕懷。後有所見,勿得其言。」
這句話用在這樣的場所,其實已經很重了,大體的意思便是你這二杆子說話倒是很真誠,但老子和手下兄弟們已經對這事兒開堂動議,劃出了道道,你就彆在這沒屁攪合嗓子啦!以後你再說這種屁話,小心老子翻臉不認人!
佘慕汐咬了咬紅似鮮血般嘴唇,方才一番鼓動,自己不顧一國威儀和自己貞潔,拿出了僅有的籌碼,卻仍未打動苻毅,不過也對,堂堂的大秦天子,什麼時候缺過女人呢!
一遭拒絕,便不多言,佘慕汐忍住了滿眼的屈辱淚花和家國恨意,終究還是開口說了一句,「卑使見君心切,一路風塵不敢耽擱,身心俱疲,懇請陛下準卑使早退休息。」
「天色已晚,貴使自便!」苻毅麵色溫和。
離身之際,佘慕汐用僅有她與苻毅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秦曆代君主都以飲馬長江為己任,難道陛下忘卻了嗎?」
苻毅笑而不語,終是沒有中了佘慕汐粗劣的激將法。
苻文微微搖頭,淺笑飲酒。
雛鳥總想攀山,怎奈春愁不許。
殘花巧入枯木,千裡難托孤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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