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此話,我再也忍耐不住,揮拳砸地,對他厲聲咆哮,「老雜毛!老子告訴你,這可是我的生死兄弟,昨日為從你手中救我性命,身受重傷。老子今天和你挑明了說,你這狗道士若不能治好我兄弟,我便剮了你喂漲海的野魚。小爺我說到做到!」
那老道士並沒有生氣或者惱怒,他滿臉虧欠,趕忙回答,道,「此禍為貧道所闖,自當全力以赴。而這救人之法,當以我心念為火,以小友為胎,促成此事不成問題。隻,隻是!」
我趕忙咆哮,吼聲不斷,「莫要搪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在這裡耽誤我兄弟大好時間。」
「入爐淬體,乃道門新法。修成者,一點靈光徹太虛,寒溫風濕不能傷,鬼神眾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能中,憂喜毀譽不為累。」
我急道,「這不是挺好嘛!」
老道長話鋒一轉,低頭道,「可是,成此者,需要折壽五年!晚年多病多災亦多累,最後會嘗儘人間所有的痛苦而死。」
一種無力感,瞬間如倒灌的河水一般,湧上了我的心頭。
嘗儘人間痛苦,這又該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啊!
我無力地跪在我這兄弟麵前,左看看、右看看,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最後無奈伏在蔣星澤耳邊,輕輕說道,「兄弟,你的命,你自己定,我沒資格!你若想進爐,就動動眼睛,若不想,就動動手指,我立馬帶你回曲州,天下名醫多的是,我就不信,治不活你一個!」
話音剛落,蔣星澤的眼珠微微動了一下。
這一次,我仰天放聲大哭。
我多想我這兄弟動的是手指,然後,我帶他回到曲州,說不定靜養幾年會好呢?何必受那褪皮換骨之苦呢?
倒是那道長躬身在我麵前,有些急迫地道,「小友,事不宜遲,此事宜早不宜晚!你看?」
我雙目充血,瞪著狗道士,殺氣騰騰地道,「老道長,咱醜話說在前頭,今日之後,若不能救活我兄弟,該怎麼說?」
老道士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跪在我麵前,指天發誓,道,「少俠,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禍,護人疾病,令不枉死,為上功也。此禍因我而起,若不能救活,我願一命償一命!」
議定,我抱起蔣星澤,輕聲道,「好!說話算話!你且引路。」
隨後,狗道士在前引路,行走之間,狗道士告訴我,他叫葛洪,是這座羅浮觀的道首。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讓我記了一輩子。
走進羅浮觀內的另一座道場,一個較之前微小的丹爐,出現在我眼中。
丹爐頗高,八角八棱,八開小窗,八麵各書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字,爐蓋嵌七彩寶石,丹爐無火自生煙,讓人瞧見,便覺道門玄妙。
葛洪看了看我,見我麵無表情,他順手從我懷中接過蔣星澤,順勢動心起念,隻見葛洪其人未動,蔣星澤卻徑自飄飄搖搖地蕩向了丹爐,爐蓋一開,蔣星澤便入了爐中。
我雙拳緊握,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一氣化三清,一爐塑精魂,兄弟,給老子挺住啊!
葛洪不言不語,就地盤膝打坐,淡紅色心念從體內緩緩傾瀉,在半空中飄飄搖搖地聚在丹爐之下,久久為功直到以心念凝成的爐火大盛,才鬆了一口氣,對我低聲說道,「餘考覽養性之書,鳩集久視之方,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計矣,莫不皆以還丹金液為大要者焉,還丹金液中,又以還魂增體為要。」
我插起雙袖不言不語,手中因緊張已經出滿了汗。兄弟危在旦夕,老子可沒興趣聽這老兒閒言碎語。見我無心理他,葛洪老兒也不再說話,時不時揮起拂塵添柴加火,時不時對著丹爐比劃幾下奇怪的符咒。
等待的那段時間,似乎過的很快又很慢,看著搖搖曳曳的‘爐火,我有些不耐,遂開口問道,「道長,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葛洪老兒苦笑一聲,搖頭說道,「貧道酷愛煉丹,窮其此道大半生,也算煉出了些成就。旬月前,忽在古籍中見一方,方中說‘以白素裹丹,以竹汁煮之,名紅泉,乃浮湯上蒸之,合以玄水,服之一合,一年仙矣。得此神方,貧道欣喜若狂,兀自試驗了多次無果,實歎技不如人,而且,每每此丹將成未成之時,總會從丹爐中冒出毒煙,吸入幾口可短暫無恙,若吸入過多則致人短暫癡傻、嗜殺殘暴,不過,毒煙散去,吸入之人自會無恙。貧道每每煉此丹,總囑咐道童們見事不好立即出觀,待毒煙散去再回。怎知今日急於求成,用力過猛,導致丹爐崩壞,濃煙更甚。」
我點頭深思難怪剛剛進門時,那些個道士紛紛跑出,原來是想等黃霧散去再行入觀。
我轉而再思今日這事兒其實也不怪人家葛洪,畢竟門口逃散的小道已經幾番提醒,自己與蔣星澤仍要入內,出了事兒便怪不得彆人了。
可我這個人吧,嘴上又不願服軟,畢竟我兄弟是因他所傷,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道坎兒沒過,於是抬頭說道,「貪心沉溺即苦海,道長為何如此執念?我嘗聞夫道之妙者,不可儘書,而其近者,又不足說。若修道之人凡事都要求因果,豈非違背了修道本意?」
「小友教訓的是,之前總覺防堅則水無漉棄之費,脂多則火無寢曜之患,貧道本想多積些靈丹,以備不時之需,可終究聰明反被聰明誤。哎!如我這般執念之人,怕將在陰司裡苦難難脫,日久不得超生吧!」葛洪緩緩甩動拂塵,又為丹爐續了三分‘火,又對我說道,「清淨兩無塵,今日之後,貧道對此道不再強求,從此清靜無為,順其自然耳。」
我掏出雙手,側身拱手,不冷不熱地說,「聖人亦有疏忽,大師能幡然醒悟,遵天道行之,實乃求道上策,晚輩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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