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上。
小嬌娘發絲飛揚,坐在一旁,看著兄弟二人重逢,兀自坐在那裡發呆,滿臉愁苦地開始暗自嘀咕最開始是皇甫錄出來搗亂,再後來是李二牛,到現在,又變成了應成,娘的,你劉懿的兄弟都是你劉懿的姻緣煞星不成?不行,回淩源城以後,我得防患於未然,把王三寶偷偷教訓一頓,讓這小子識時務些才好。
越想這些,喬妙卿看應成的眼神,越眼睛不是眼睛的,鼻子不是鼻子的,惹人生厭。
「方才誤把大哥和喬姑娘當做了彆有用心的賊人,哈哈!哈哈哈!冒失,實在冒失啦!」
應成一嘴帶過前因,抱著山雞狼吞虎咽,邊吃邊問,「大哥,好久不見,你居然入致物境界了?」
「哈哈!僥幸,僥幸。要不是高人指點,也不能得此成就。」
劉懿摟著應成的肩膀,沒有責怪應成方才的冒失,他笑看應成,哈哈笑道,「你也不賴啊,這才幾年功夫,居然攀上了卸甲境界啦!這要是假以時日,豈不是能得武道大造化!」
「大哥說笑了,我天資不高,想要砥礪劍道,唯有苦修一途,可耗費三年之功,方才入境卸甲。越往上走越難熬啊!」
應成咽下最後一口肉,抹了抹嘴唇,反手將油漬蹭在劉懿的下擺上,壞壞一笑,美滋滋地說道,「有些人,誤就誤在了這人有我無的三分天資手裡,可追求劍道極致,是我畢生之願,總有一線生機,也要傾儘全力。」
劉懿本想邀其出世共建一番大業也好青史留名,可君子不奪他人之誌,應成誌不在此,自己也不做挽留,兩人互道了一番心事後,劉懿便問,「兄弟此後有何打算?」
應成反問道,「大哥,你呢?」
劉懿哈哈大笑,「我沒得選,自然是在廟堂裡渾水摸魚!」
應成不看劉懿,兀自說道,「大哥不覺廟堂凶險?」
劉懿攤手道,「沒辦法,讀書人想要施展抱負,救世安民,總得在廟堂上有一把椅子,有了這把椅子,才有話語權和能力
,否則什麼宏圖大誌,什麼功成名就,全是紙上談兵。當然,擠不進官場,退一步,窮則獨善其身,做好學問也不差,像三寶一樣在地方上傳道授業,教化百姓,開化民風,也行!可比起前者,畢竟寂寞無趣了些啊!」
劉懿一席話說得雲淡風輕,一雙眼眸極為平靜,隻有兩隻大袖搖晃不已,如兩朵白雲往複飄蕩。
「你呢?今後何去何從?總不能在深山裡閉門造車吧!」
應成久居深山,自有一份山人自帶的暢意極致,他意氣風發地伸出手指,指向南方,「哈哈,當然不會,這幾年深山獨居,甚是無趣。大哥,我想好了,大秦有簫心劍派,我大漢有倚劍閣,北麵太冷,又是敵國,我自是不能去求學的。我打算隨你出山,回淩源城,待參加過你的大婚之後,便辭彆父母,南下求學。」
應成悠哉悠哉地躺在地上,眼神堅毅,精神飽滿,激情昂揚,「這些年未建寸功,未得寸名,唯有一腔熱血,所以我要單槍匹馬闖江湖,我要成為八百年內天下武夫不能超越的劍道魁首,一約既定,萬山不可阻,就算前路坎坷,我也會奮勇直前,縱使槍掉槍頭,亦不回還。」
人生天地間,必要有所成,我應成雖已經殘缺之人,亦不悔此道。
劉懿感慨萬千,「曾經的錦衣公子,變成了今日的上進青年,時光總教人改變呐!」
應成嘿嘿一笑,「大哥不也一樣?曾經一心想做望南樓掌櫃,如今,倒想做天下人的掌櫃了!」
劉懿輕輕錘了一下應成的胸口,指了指應成佩劍,信誓旦旦,「願二十年後,此鋒一出,天下莫敢爭鋒!」
應成坐起身來,麵上終於有了些許莊重,「我以長劍掃江湖,兄以文韜安蒼生。我們兄弟,要縱橫天下!」
兩人從小時候撒尿和泥巴,又聊到了當年赤鬆郡平田被圍,一直說到了伏靈山之戰和淩源山修煉,不知不覺,已經聊至晌午,應成對喬妙卿的稱呼,也從‘喬姑娘換成了‘大嫂。
喬妙卿舒心地笑了。
應成見此,悄悄地對劉懿道,「公子真是菩薩心腸。」
臨近劉懿和喬妙卿的一處山巔,有觀景大坪,夜半,兩人坐看星辰。
滿月懸空,光輝素潔,喬妙卿在看星星,劉懿在看喬妙卿。
喬妙卿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還沒到盞茶時間,便看膩了,看的直翻白眼,她起身抻了個懶腰,又再坐下,無趣地道,「觀星望月,那都是八十歲老頭子才乾的行當,你我加起來還不到四十歲,在這瞅個啥子勁呢?」
劉懿壞壞一笑,「或許,隻有你自己在看星星。」
喬妙卿側臉看向劉懿那張始終盯著自己從未離開的雙眼,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她羞臊一笑,吐了吐舌頭,「懿哥,討厭!」
小嬌娘嗓音溫柔,宛如泉水叮咚,悅耳動聽,讓劉懿的心,都要化掉了。
劉懿眼角餘光打量著沒心沒肺的喬妙卿,忽然問道,「妙卿,如果你有個朋友,他過得好,你會不會高興?」
喬妙卿不假思索,點頭道,「當然高興,我這輩子結交朋友兄弟,都不是嘴上說說的那種,雖然說,我並沒有什麼朋友。」
劉懿又問道,「那,如果你的這位朋友,過得比你好很多,你會不會高呢?」
喬妙卿忽然有些猶豫了。
劉懿緊握著喬妙卿的玉手,憨笑道,「我會更高興。」
劉懿說過了之後,就沒多想什麼,本就是隨口一聊而已。
但在喬妙卿看來,這一刻,劉懿的雙眼,猶如萬古長夜中的璀璨明星,靚麗而純潔。
隨之,
喬妙卿在這一刻,則有些神色恍惚,她突然覺得自己混了多年的那座腥風血雨的江湖,似乎跟劉懿根本就不是一座,是自己的江湖太深?還是劉懿的江湖太淺呢?
想著想著,這對兒碧玉佳人,在璀璨群星下,相擁而睡了。
劉懿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回到淩源城後,他做的第一時間並不是處理政務,而是拽著喬妙卿來參拜父親。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劉懿和喬妙卿都到了《漢律》規定的嫁娶年齡,兩人又在四年來飽經風雨,所以,他們的愛情,隻要兩個當事人沒什麼意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劉權生欣然應允。
選了個良辰吉日,劉懿終於八抬大轎,在淩源城百姓們的山呼海嘯之中,迎這位斥虎幫幫主過了門兒。
姻緣造化,幾年前還是萍水相逢的少年少女,如今登堂入室,喜結連理。
對於曲州形勢來講,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結婚。
一對兒新人喜結良緣的同時,也在無形之中告訴世人,平田居與斥虎幫算是結成了堅不可摧的聯盟,一個新的、足以改變曲州格局的強大勢力,正在淩源山脈這個控北要地,冉冉崛起。
六月初一,微風不燥,都已經長成了半大小夥子的‘子歸五小,齊聚在淩源城南門之外。
少年已經長大,此出南門,必要經曆風雨。
李二牛、皇甫錄一文一武,已經成了劉懿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王三寶漸漸淡出兩座江湖,時常遊曆山水,回來便在子歸學堂前栽榆柳,後種鬆楠,桃李棗梅,無所不備,看樣子是想一心求靜做散仙兒,樂業安居不出了。
獨臂的應成,則成為了小有成就的劍客。
五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前途,各自看著各自的風景。
喝過裝行酒,深情相擁之後,應成獨自一人,在親朋好友的深情注視之下,踏上了南下倚劍閣的千裡求學之路。
提劍路漫漫,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
僅此一彆,五人再見麵時,便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
「我兒一人出門在外,不知冷熱,真叫為娘擔心啊!」應成娘眺望著那道即將消失的背影,黯然傷神。
應知輕輕拍了拍應成娘的肩膀,向劉懿點頭示意後,雙雙回城。
而劉懿和喬妙卿這對兒青衫情侶,則跨上戰馬,向城頭上為自己送行的劉權生和夏晴微微點頭,帶著八百騎驍勇,虎嘯東南去。
少年心中本無事,一身熱血許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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