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織女尚有相會之時,苗一鳴苦苦哀求卻不得回應,十年彈指一揮間,仍然求之不得,隨之因愛生恨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年,如果人能活到七十歲,那麼,苗一鳴人生中七分之一的時光,都在掙紮、痛苦和無奈中度過,這是多大的悲哀與不幸!
周撫一拍大腿,“十年!苗一鳴這小子還這能忍,若換成我,三年,就三年!三年如果幻樂府還不搭理我,我這輩子必然要成為幻樂府的眼中釘、肉中刺!”
方顗點頭,“俺也一樣!”
劉懿苦笑了一番,續言道,“於是,苗一鳴找了個時機,借幻樂府眾人通宵達旦、痛飲宿醉之時,盜走了幻樂府的陣府神器,東皇鐘,連夜潛逃北上,途徑淩源,恰被父親發覺,於是便將其收留,叫其改頭換麵,隱於望南樓中。”
方顗驚詫道,“上古神器,東皇鐘?這東西不是早就失傳了麼?”
劉懿道,“失傳不代表沒有,失傳之物,總有一天會重見天日。據苗一鳴所言,一百多年前,曹操為了充斥軍餉,設摸金校尉,挖墳盜墓,得到了不少先秦以前的寶物,這東皇鐘,或許就是摸金校尉們倒鬥時偶然所得。後來,幻樂府建成,出於偏愛,曹操便將東皇鐘贈予了幻樂府,東皇鐘遂成為幻樂府的鎮門之寶。”
劉懿頓了一頓,“這件事情是幻樂府的機密,除了戲龜年和他麾下的五大樂官,任何人都不得而知,隻因苗一鳴幾乎包攬了幻樂府的所有雜活兒,一次在戲龜年伶仃大醉時,打掃宴會會場,無意間聽聞戲龜年提起。”
方顗似有所感,“因緣造化,世事無常啊!”
說到此,劉懿尷尬無奈一笑,“苗兄本該在望南樓安享餘生的,可我為了能說服幻樂府不再助紂為虐,還是讓苗兄赴了這次的險,並且將東皇鐘作為籌碼,換取了戲龜年的退卻,心中有愧啊!”
場中瞬間安靜下來,這件事裡,又有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呢?
吱嘎吱嘎,船艙的門被人打開,門口,站著一臉恬淡平和的苗一鳴。
苗一鳴輕輕開口,“紅塵來去,最怕虧欠。今日之後,我苗一鳴不欠他幻樂府的,不欠大先生的,將軍亦不欠我苗一鳴的,這樣挺好!”
說完,苗一鳴拎著手中食盒,闊步走入艙內,將盒中的冷食擺在桌上,又回身取來兩壇老酒,在手中晃了一晃,嬉皮笑臉,“諸位可願一同小酌一杯?”
劉懿輕笑一聲,“那可要不醉不歸呢!”
海上生明月,新酒澆舊仇。
今夜之後的苗一鳴,自由了!
......
一行人回到淩源城,已經八月秋收之季。
華興郡的鄉野,隴溝之上的汗水,終於結成了金黃的碩果。
豐收的喜氣傳遍家家戶戶,貴氣與金氣鋪滿了整個華興郡。
一名粗布麻衣的少年和一位同樣粗布麻衣的老者,並肩騎馬行在鄉間小道之中,兩人談笑風聲,看似慵懶悠然,行進速度卻一點不慢,細看之下,竟然有如風行。
在一處青鬆樹下,一老一少停馬小憩。
少年郎從馬背上摘下水葫蘆,遞到了老者身前,“恩父,您老一把年紀了,在平田大營坐鎮既好,就不要再跟著懿兒啦!”
“你又不欠我兒子的,以後莫要再叫我恩父。”
老者目光瞟過少年郎的發髻,為其輕輕正了正,接過水葫蘆,一飲而儘,憤然道,“到了老夫這個歲數,早他娘應該看透汙辱垢穢和賢愚好醜,達到萬物萬事與我無關之境。奈何心有執念,父子之情終難斷啊!”
“夏爺爺,嘿,那便叫你夏爺爺吧!”
少年郎劉懿露出一排大白牙,嘿嘿一笑,溫聲說道,“夏爺爺,您是對的,人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情啊!情乃有心之器,感情和出身無關,愛恨也和境界無關,隨心而走、從心而定,才是修行的真諦。若日日克製情愛,豈非本末倒置了!”
說完,劉懿膝蓋彎曲,雙手按住膝蓋,前後輕輕擺動,口中念念有詞、麵上微微紅潤,思念著遠在都源縣的心中良人。
“人還小,懂的倒是挺多!”老夏瞻默想片刻,點頭道,“小子,我看你是個心地純良的孩子,便隨了你來此,一切都是老夫自願,與他人無關。江家殺了我的兒子,有朝一日,老夫也要殺了江蒼的兒子,這仇才算消,心中的結,才算解。”
“你想殺江鋒,我也想殺江鋒!”劉懿南望不遠處的豐毅城門,嘿嘿一笑,“我和夏爺爺誌同道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