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瞻揉了揉鼻子,斜眼看著劉懿,“上次在極樂島,謝巍回到太昊城後,大肆宣揚你屠殺了整個極樂豐都,搞的華興郡人心惶惶了好一陣,吃了人家的暗虧,如今,你竟還敢兵行險招?”
劉懿眉頭微皺,“夏爺爺難道猜到了我的計謀?”
夏瞻撚須說道,“周撫的窯子搭子黃表,我可是許久都沒在平田軍營裡看到他了,還有柴嶺,這倆人是不是去太昊城,執行了某項秘密任務?額嗯....,老夫猜猜,是假意投敵?還是喬裝蟄伏?”
“人間多離合,世事難聊兮!”劉懿呻吟過後,哈哈笑道,“夏爺爺,您老既然看了出來,那可不要拆穿我啊!”
夏瞻狂笑,“老夫可沒那麼無趣!拆穿你多沒意思,年紀大了,就喜歡看戲,精彩的地方,老夫或還可以為你助助威,實在不行,就陪你演一道!”
劉懿輕輕點頭,接續說道,“走吧!夏爺爺,起風了,咱該回了!”
夏瞻頓了一頓,猶猶豫豫了好一陣,方才開口,“老夫知道一件往事,但不知道這件事與你有無關聯!”
劉懿正要詢問。
不遠處,一名身長八尺,白衣白袍,比劉懿年紀稍大,鼻梁高挺,劍眉虎目,皭皭美容觀的少年,隨秋風拂過,飄飄忽忽地向兩人走來。
夏瞻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兒,“來者不善哦!小子,小心!”
劉懿亦注目前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王八來了有熱柴,來它一個清水燉王八!”
夏瞻哈哈大笑,漫不經心地瞧著遠方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僅一句話的功夫,那少年已經飄灑而至。
少年見到劉懿,直接說道,“師傅讓我來找小劉將軍!問問路!”
秋風靜心,卻難靜氣,更難靜事。
陌生之人尋己至荒野郊村,本該讓劉懿萬分警惕,可看著眼前這倏忽而至的青年,不知怎地,劉懿竟絲毫生不起殺意和敵意。
隻因劉懿心神感應到了這青年散發的朗朗浩然之氣。
相由心生,有如此氣質,必不是無恥小人。
察言觀色之後,劉懿確定察言觀色的題外之事已了,下麵就該聊聊來人的話內之音了。
劉懿猜測,眼前這青年問的,當然不是通向附近十裡八村的道路,而是劉懿和平田軍的去路。
他還在思忖如何回答之際,見這青年長袖一舞,朗聲問道,“淩源伯,不,是小劉將軍,您所率平田軍,既不屬邊軍,又不似無備軍,超脫大漢軍製之外,本就是陛下臨時動議之產物,將來待平田一事稍定,將軍及眾將士,該如何自處啊?”
劉懿見青年氣勢洶洶,言語咄咄逼人,自知青年人品行雖正,但也來者不善,保不成是哪家受了五郡平田牽連的世族少爺,來找自己撒潑耍橫或者用作說客,於是反問道,“兄台覺得,平田軍去路如何啊?”
那少年英姿俊拔,冷峻笑道,“狡兔死。良狗烹。高鳥儘。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死路一條!”
劉懿聽完,含糊其辭地問道,“這,這話從何說起啊?”
“嗬嗬,小劉將軍飽讀詩書,鳥儘弓藏的道理,不會不知道把?江鋒之後,當今天子怎會容曲州再出現一個江鋒?”少年掠在劉懿身前,慢慢踱步,回答道。
“呀!這話可就有些誅心了!”劉懿故作驚訝,“古往今來,公私往反,沒喪者甚多。但平田軍可不似江氏一族,本將軍率領平田軍旨在平定族亂,還地與民、還政於天子,此事一成,若天下不容我等,我等自當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兄台將我等比作江鋒一類,可有些妄自揣度了。”
“哼哼!人生既在兩難之間。”青年眉飛色舞,伶牙俐齒,“難道將軍出仕,不想謀個名垂青史?不想做那李斯、霍光、諸葛亮麼?”
劉懿深藏心中宏願,“自然不想,我是教書先生家的孩子,事成之後,自然當隱居田園,教書育人,什麼王侯將相,我從未想過!”
“哼哼!從未想過?”少年言語如刀似劍,殺人誅心,“沒想過,為何要領受淩源伯?沒想過,為何要出仕?沒想過,為何又要東奔西走剿滅江氏一族?你說你為曲州百姓計,這種話,我不信!”
劉懿打了個寒顫,他的心事,被眼前年齡相仿的少年,料定無疑。
一股肅殺之風,瞬間籠上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