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如春的中軍大帳內,除了太子兼大都督劉淮,分禮而坐的席下,還坐著虎威中郎將劉賁、長水中郎將李長虹,剛剛被劉淮從廷尉寺典獄長提拔為大將軍府軍機都尉的程虢、大將軍府軍營都尉桓溫、太尉司直王彪之、衛尉府右都侯陳步業,還有那位貼身照顧劉淮日常起居的溫柔蘭姨。
從分布來看,七人中,太子黨占了四人,足見劉淮對此次行的重視。
從能力上來看,受天子派遣而來的劉賁、李長虹、陳步業三人乃致物境界武人,程虢乃破城境界武夫,蘭姨境界高深莫測無人知曉,這五個人的組合,能夠戰敗天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高手。
桓溫雖然隻有卸甲境,但極為擅長軍營管理和調度配發。王彪之先後輔佐太尉劉乾、江蒼革新軍製,對軍中律法和行軍規律極為精通。兩人雖不擅武,但對軍中內事都極為通曉。
此陣容不可謂不強。
而從職務來看,天子同時派出十二衛中的兩位協助劉淮,就連主巡視宮殿掖門的陳步業也一並派來,足見劉彥對劉淮的寵溺和對此戰的重視。
除了這個陣容,再加駐紮東境上的太白將軍莫驚春、武寧將軍牟羽、武次將軍孫薈、襄平將軍劉沁、侯城將軍劉瀚五員大將,對付一個小小的高句麗,連傻子都覺得會凱旋必勝。
就連嚴謹持重的武寧將軍牟羽,在看到此番東征陣容後,都不禁對其部將說道,“太白將軍莫驚春以其一軍之力,十年內兩入高句麗,翻江倒海、千裡縱橫。我觀今日東征之陣容,足可將高句麗國夷為平地了。”
如此強勢的陣容,也成為對兵事從不了解的劉淮,此時卻有恃無恐的最重要原因。
這時候的劉淮正哈欠連天,輕撫著愛犬江南雪,一臉無所畏懼,在柔軟席間即將昏昏入睡。
眾將也都在各自養神,或小聲戚戚,完全沒有討論軍情的架勢。
陳步業既不是太子黨,又是個十分耿直的人,他見主將和眾將滋生了輕敵傲慢之心,心生不悅,便抬手笑嗬嗬地問道,“大都督,末將此時,應該做些什麼呀?”
劉淮聞聲,悠悠轉醒,他抿了一口從長安千裡迢迢帶過來的貢茶,說道,“等!”
“哦?”陳步業有模有樣地拱手,求教道,“願聽大都督教誨。”
“本太子奉父王之令,領征東大都督,統帥東境五軍討伐不臣。”劉淮眼中透著炙熱,朗聲道,“隻要五軍一到,稍作休整,十五萬精銳立即以火烈激電之勢,橫穿太白山,突襲高句麗,敵見我漢家旌旗,必望風而降,說不定,當高句麗國國王聽說我大軍殺到,會跑過來獻上傳國玉璽呢。”
意淫到這裡,劉淮心中,爽快!
陳步業心中大為不悅:自古軍威皆在刀劍之上,從不在威儀之中。
這個當口,你劉淮作為征東大都督,居然連應該以何種路線、首攻何地、先鋒為誰、後勤補給等事務都未做細致安排,難道十五萬人要一擁而上,迅速跑到高句麗,然後用唾沫把人家噴死不成?
哼!太子太子,一個隻會豪言壯語的空殼子而已!
陳步業為人極正,他正欲離席諫言,卻被旁邊的劉賁在席下扯住了衣袖。
劉賁的這一細微舉動,惹得陳步業微微皺眉,他極為小聲地道,“劉兄,你要阻止我做忠臣麼?”
隻見劉賁急忙搖頭,低頭耳語婉言說道,“陳兄莫急,漢家忠臣不是你這樣做的。你看,大都督的直係臣子都還沒有說話,咱們不急。”
陳步業瞄了一眼周遭,恍然大悟。
相比於劉淮所攜的太子一黨,自己僅算是個外人,桓溫、王彪之兩人乃名門之後,飽讀詩書,從事軍務多年,又是太子帳下紅人,他們倆能不知道大意輕敵的道理?能不知道大軍出征排兵布陣?
而這兩人此時都選擇了默不作聲,自己這個‘外人’在此時發話,就顯得突兀且機不得時了。
陳步業轉念一想:此番東征,將星薈萃,先不說自己和李長虹這兩個十二內衛統領,也不說劉淮麾下的青年俊才,單是參加本次戰鬥的東境五軍中的莫驚春、牟羽、孫薈,個個都是將帥之才,這三個人,隨隨便便拎出來一個,都能把高句麗國打的滿地找牙。有這樣的雄烈的將軍和威武之師,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在這樣的心理作用之下,就連陳步業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發言,多餘了。
可方才自己略微想要起身的動作,已經引起了劉淮的關注,自己這時候無話應答直接落座,稍顯刻意,緊張之下,陳步業暗壓心念,氣從後出,‘噗嗤’放了一個響屁,引得帳內眾人側目而視。
陳步業自作尷尬地說,“大,大都督,末將吃壞了肚子,急,急急如律令啊!”
說完後,他也不管場中之人如何看待,立即捂著肚子跑出了中帳,隻留眾人抱做一團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