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正在深沉思考之際,淩源城突然方向傳來十分劇烈的爆響,響聲貫徹淩源,夏瞻見事不妙,立即揮旗止兵,三軍立即停下攻勢,嚴陣以待。
劉懿心中大駭,冷汗直流,暗道一聲‘糟了’,另外三名樂官,定是趁自己傾巢出動,偷襲淩源城去了。
“算有遺漏,行必有失,劉懿啊劉懿,到底是我棋高一招啊!啊?哈哈哈!”許久不發聲的戲龜年終於開口狂笑,笑聲經久不絕,似乎吐出了所有隱忍的晦氣。
狂笑過後,戲龜年抱起伏羲琴,輕輕調弄,慢慢理弦,微微咳嗽,旋即,蔑視眼前少年,嘲諷道,“你劉懿是餌,引我上鉤,我戲龜年又何嘗不是呢?哈哈!哈哈哈!今天,到底是我釣到了大魚,還是你劉懿呢?”
劉懿默不作聲,隻是絲絲地盯著戲龜年。
如果眼神能殺人,戲龜年在劉懿這裡,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戲龜年說完這話,忽然間變得聲色俱厲,他的麵色變得猙獰如鬼,有些歇斯底裡地道,“你們說我助紂為虐?說我戲龜年為虎作倀?我呸,都他娘是一群迂腐冥頑之輩。你們也不動動你們的豬狗腦子想想,這曲州若沒有江城主,殊不知八大世族幾人稱王、幾人稱帝?路邊又有多少敝衣枯骨?今日江州牧順應大勢,進位曲州王,乃天命所歸,若天起人不起,必為天神所譴。而你這小輩,僅靠劉權生劉難斷的萌蔭,便封候拜將,簡直荒謬至極。你等,還不知罪麼?”
這一次,劉懿沒有鬥嘴,淩源城那一聲巨響,震徹了他的心弦,讓他無所適從。
就在戲龜年一吐心中不快之時,這少年心中已經慌張的汗流浹背,他死死盯著戲龜年,腦子快速旋轉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隻能不言不語。
在方才淩源城響動之時,劉懿已經猜出了戲龜年‘聲東擊西’的謀劃,隻不過,他想讓戲龜年親自證實。
還有,他不敢猜、也不願猜戲龜年派三名樂官前往淩源城,所為何人。
因為,在那座平平無奇的縣城裡,住著許多讓劉懿掛念惦記的人,住著許多讓平田軍將士們掛念惦記的人。
心裡住的人,誰出事了,都是悲傷!
劉懿終於開口,這少年雙目赤紅,一字一頓,“此一行,所為何人?”
“哈哈!你猜呢?”
對劉懿的表情,戲龜年似乎很享受,看了又看,才慢條斯理地道,“一個仰仗父輩的後生,沒了爹,我看今後的路,你該怎麼走!哈哈!哈哈哈!”
一些了然,三名幻樂府樂官受戲龜年指派,趁戲龜年與劉懿在淩源山脈大戰時,偷偷潛入淩源城,目的便是:殺掉劉懿的父親,劉權生。
劉懿終於壓抑不住胸中怒火,嘶吼道,“戲龜年,你給爺也記著,我爹如果少了一根汗毛,爺爺我翌日便火燒蓬萊殿!端了你的狗窩。”
“嗬,癡心妄想!今天,本府主教你一個道理。”戲龜年冷冷的看著劉懿,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紋,卻又笑得那麼陰寒尖冷,仿佛刀鋒,滿臉不屑說道,“語言,是這個世界上最蒼白無力的東西,今夜,我會用劉權生的血,給你好好上一課!”
刹那間,劉懿如遭雷擊,麵色蒼白,毛發倒豎,悲憤不能自已,從小到大,劉懿與父親劉權生相依為命,劉權生於他來說,是父親、是母親、是老師、是領路人,是他童年和少年的全部。
若父親出事,劉懿怕是要立地成魔了!
此刻的劉懿,恨自己謀劃不周,陷親人於險境;恨自己後知後覺,沒有早早發覺;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無法馳援父親。
兩人對峙之際,老夏瞻飄飄然落在劉懿身側,安慰道,“小子,你爹是長生境界文人,三名樂官僅是致物境界,他們想拿下你父親還是被你父親拿下,還真說不準呢。”
未等劉懿開口,戲龜年朗聲大笑,“老夏瞻啊老夏瞻,我看你是老糊塗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幻樂府的樂陣具有疊加效應嗎?我麾下三名樂官,取一顆劉權生的人頭,簡直太輕鬆啦!”
劉懿博才多學,幻樂府樂曲具有疊加效應,他自然清楚,在昏昏月色下被戲龜年一語點破,劉懿的心,更懸了。
想罷,他便要走出九微絕塵陣,返回淩源城幫助父親。
“你走了,不管是城裡還是城外,我們就都輸了!”
夏瞻這位慈祥老者,伸出蒼老的手,透過九微絕塵陣,輕輕摸了摸劉懿的額頭,寵溺又溫柔說道,“小子,你把他留下,我去把你爹留下,可好?”
老夏瞻的手和話,似荒土中開出的一朵天寶花,帶給劉懿一絲慰藉。
劉懿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道,“夏爺爺,我,是不是來錯了?”
夏瞻哈哈大笑,指著戲龜年道,“哈哈!是他們走錯了!怨不得你!”
夏瞻長袖一舞,身如疾風,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