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劉淮因為陳步業那兩個巴掌,已經耿耿於懷。
陳步業正對劉淮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而不滿,加之虎口脫險心有餘悸,完全沒有聽出劉淮的弦外之音,悶聲說道,“今日,我陳步業救殿下一命,希望來日,殿下能救天下百姓一命!”
劉淮眯了眯眼,冷笑著看著陳步業,極為陰冷。
到這個時候,陳步業依然深陷士卒陣亡的悲痛中,沒有察覺劉淮對他的‘不懷好意’。
擅長陽謀的謝安遠走遼西,喜好權謀的陸淩隱遁文成館,劉淮整日與擅長陰謀的桓溫廝混在一起,性格也在隨之發生潛移默化地改變,但是,桓溫身上的那萬丈豪情、滿腔熱血和一身經綸,劉淮卻一點都沒學來。
隻學到了他的陰損。
場麵一度寂靜。
顯而易見,陳步業今後的仕途,難熬嘍!
為了緩解尷尬和矛盾,莫驚春化雪洗了把臉,走到劉淮麵前,誠懇拜道,“殿下,今雖脫困,可大秦大軍仍在,當速速回還,再謀良策。”
劉淮想起方才雪穀中丟人一幕,又被榆木疙瘩陳步業這一火上澆油,顯得有些不耐,“將軍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莫驚春忽然一愣,旋即強壓著火氣道,“此處距離秦軍埋伏地點隻有區區數裡,秦軍若想追擊,易如反掌。保險起見,我軍必須立即晝夜行軍,返回赤鬆郡!”
劉淮擺了擺手,“好好好!聽莫將軍的。”
李長虹動了動嘴唇,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這武寧軍...。”
諸將目光灼灼看著劉淮,若此時劉淮振臂一呼,諸將不介意隨劉淮殺一個回馬槍,九死無悔。
劉淮從來都有考慮過武寧軍數萬人的生死,他隻想離開這個讓他出醜的地方,離開這些看他出醜的人,聽完李長虹這半截話,遂更加不耐,道,“本殿下神思疲倦,身體酸疼,先行埋鍋造飯,此事改日再說吧!”
埋鍋造飯?改日再說!埋鍋造飯!改日再說?
這八個字,一遍遍出現在諸將的腦海裡,就仿若一把淩厲寒冷的匕首,徹底刺穿了諸人的丹田氣海。
原來,山連著山,卻阻斷了人心啊。
現場再度寂靜,寂靜的可怕。
劉淮渾然不覺,仍然兀自在那裡盤恒算計著回京如何構陷陳步業,然後讓陳步業淒慘而死。
陳步業、莫驚春、程虢、劉賁等一乾將校看著遠處那座牢籠般的雪山,那裡正硝煙彌漫,透出慘烈地陣陣喊殺,永遠回不來的,是那些已經戰死的袍澤和即將戰死的武寧軍將士!
恰在此時,已經是光杆司令的李長虹,一聲冷聲,“要飯,沒有!”
劉淮急了,他驟然蹦起,指著李長虹的鼻子罵道,“李長虹,難道你要造反嗎?”
李長虹盛怒,他失去理智,拔出劍來,冷笑道,“殿下,方才我等放棄輜重突圍,已無餐食可用,難道要我李長虹殺個士兵給殿下解解饞麼?”
劉淮喝罵道,“李長虹,你真是個蠢材,沒有食物,你不會殺馬麼?”
殺馬?
李長虹愣住了,戰場之上,戰馬如兄弟,你劉淮居然要我李長虹殺馬?
不可理喻!
王彪之縱然是太子一黨,此景在目,也不禁痛心疾首,心想:家敗離不開一個奢字,人敗離不開一個驕字。看來我大漢江山,又碰到了一個敗家子哦!
動情之下,王彪之不禁上前,附在劉淮耳邊,輕聲道,“殿下,此處風急雪涼,殿下在此埋鍋造飯,極易受染風寒,不如,您稍作忍耐,我等回到赤鬆郡,必有大魚大肉,香車好酒,那時殿下痛飲一番,也不遲啊!”
劉淮微微點頭,怒瞪一眼李長虹,“李長虹、陳步業,我記住你們倆了!”
桓溫瞧著劉淮那張臉和諸將軍頗具微詞的表情,麵無表情。
此刻的他,似乎有些後悔,後悔日常對劉淮太過驕縱,後悔將陰謀詭論傳授給了苻文,可三歲知老相,已是少年的劉淮性情已定,以後想改,難嘍!
他眺望遠山喃喃自語:北疆,要起風了!
不,是天下,要起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