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這一場救駕有功是真,可陛下當真遇刺了嗎?
他最是清楚,如今他們陛下求著長生不老,最是怕死了,平日出行的時候,侍衛如同鐵桶一般將人層層疊疊圍起來。
可這一次,他們陛下怎麼就等到他去救駕了呢?蕭霽合上眼,他當時決斷的速度不慢,而且他看得出來,即便他真的受了重傷,應該也不會危及生命。
蕭霽身上的傷口並不深,甚至沒有他自己劃下去的嚴重,上好的傷藥塗抹幾日就能好。
重點是,刺客武器上所帶的毒藥,他身邊就那一個藥王穀出來的郎中,他讓跟著阿姐走了,剩下的郎中,和宮中的禦醫一樣不可信。
蕭霽敲了敲床沿“去平陽侯府借用一個府醫過來。”
“是。”
蕭霽並未察覺出自己中毒的跡象,或許隻是不明顯,但禦醫卻言之鑿鑿,且配備了解毒的藥丸。
而且還說,如果不解毒的話,他最後很有可能會五感儘失,全身潰爛而死。
那可真的太慘了,他如果真的死的那麼醜那麼慘,也不知道阿姐會不會被嚇哭,他都死了,還要惹阿姐不高興,那未免太混蛋了一些。
說不定,阿姐最後還要罵他一頓。
平陽侯府,蕭景陽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他在懷疑什麼,這些老臣都自有一套躲避監視的法子。
侯府的府醫是坐著他們府上送菜的車來的,而且還跟來了一個人,蕭時舟。
“兄長。”蕭霽已經能下床走動了,隻不過臉色蒼白,衣服也鬆垮了不少,看著就像是大病一場的人。
“你沒事吧?”
“暫時死不了,老爺子怎麼讓你來了?府中沒人了嗎?”
蕭霽看著蕭時舟,蕭時舟的確聰明機靈,但還是年紀太小,擔不起大任來。
“祖父說,兄長麵對著我,或許能多說兩句話。”
蕭時舟老老實實的說了。
“嗯,此人可信嗎?”
“可信,一直養在莊子上,除了瞧病,很少會去侯府,家裡人也都在莊子上,兄長放心吧。”
那人給蕭霽把脈,也仔細施了針。
“敢問,世子爺當真中毒了嗎?是何人診治?”
蕭霽拉下衣袖“我沒中毒?”
“的確是有中毒的跡象,但非常淺,隻是讓人身體麻痹,毒血從傷口中擠出來就沒事了。”
蕭霽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怪不得。
“將我的解毒藥丸取來,給先生看一看。”
“是。”
很快,一粒解毒藥丸就放在了那個老郎中麵前“勞煩您瞧一瞧,這個,是毒還是藥?”
那個老郎中碾碎了一半藥丸,自己聞了聞,然後化水,舌尖輕輕舔了一口,然後立刻翻出自己的藥箱,找出一顆藥吃了。
“看來,這才是毒。”蕭霽看著那個郎中的動作,低聲笑了。
“是,這才是毒藥,且是慢性毒,此毒名牽機,服用此毒之後,手臂上會出現一道紋路,紋路到了心臟,即刻斃命,神仙也難救。”
“既是慢性毒藥,可是要多次服用?”
“沒錯,毒性會逐漸加深。”
蕭霽看著那藥丸,揮了揮手,蕭時舟起身“多謝先生,先生這邊請。”
蕭時舟送走了人,轉身去看蕭霽,蕭霽坐在桌邊,手中捏著一顆藥丸,然後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兄長。”蕭時舟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蕭霽,大步上前,然後手足無措的看著蕭霽,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人的嘴巴掰開。
蕭霽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喝了一口,衝淡了口中的藥味,蕭時舟看著他的眼神很是複雜。
“你也聽到了,你知道如果我不吃這個毒藥,陛下立刻就會發現,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著他已經開始懷疑帝王了,可他是臣子,他隻需要聽話就夠了。
“我不能解毒,中了毒,我或許才能好好活下去,若是敢私自解毒,我才是真的到死期了。”
蕭霽摸著茶杯,長發散亂著,蕭時舟第一次覺得,他這個兄長並非是無堅不摧的樣子,蕭霽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普通人會死,他也會死。
而蕭霽,卻隻是透過窗戶的光亮看向院子,若是阿姐在這裡,一定會狠狠教訓他一頓吧。
對阿姐來說,活著從來都是最重要的。
“這個毒到了最後階段,即便可以解毒,也一樣會失去五感,兄長可能會變成瞎子,聾子,甚至是傻子。”
蕭時舟年紀小,自然覺得無法接受,在屋子裡氣的跳腳,幾乎要指著蕭霽的鼻尖,說他以後一定會變成一個傻子了。
現在拒絕解毒,主動讓毒素入體的蕭霽,已經是個傻子了吧。
“現在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如今陛下已經不清醒了,將今日的事情告訴祖父,他知道如今侯府該做些什麼。”
蕭霽喝著茶潤了潤嗓子“至於其他的,你就不必管了,你也管不著。”
蕭時舟紅了眼眶,蕭霽看著他,覺得自己如今果然是心軟了不少,竟也開始在意親情。
蕭時舟比蕭家人都要強一點的地方,就是這個人重情,蕭景陽,果然是年紀大了,竟也開始講究情分了。
“放心吧,我暫時不會死的,或者說,很長一段時間內,沒人敢讓我死的,我死了,我手上的東西誰來接手?”
蕭霽撐著頭“快些回去吧,你在這逗留太久了,會容易被發現的。”
“可是。”
“我受傷這件事總是名正言順的,明日,老頭子估計就得來見我了。”
蕭時舟悶悶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蕭霽,略遲疑了一下“這件事,要告訴嫂嫂嗎?嫂嫂在你身邊,兄長是不是會好一點?”
蕭時舟其實想說,溫知渝在,蕭霽應該不會作死吧。
“不,還不到時候。”
有些話,恰當的時候,會更有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