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樟看著容玉“大皇子身故,皇太孫尚在繈褓之中,去扶一個未曾長成的幼兒,絕非是為百姓著想,不過是權臣亂政罷了。”
容玉點頭“所以,我說的那個人,是我。”
蘇樟難得露出幾分驚愕之色,然後才黑著臉吐出幾個字來“倒反天罡。”
溫知渝端著茶杯,看著蘇樟“先生的書中,讚揚的是大同社會,那這大同社會之中,老有所養,幼有所依,是否也說明,人人平等呢?”
人人平等,這要是蘇樟所宣揚的,而這,是許多年前,一個女子和他說的。
“既然這樣,自該能者居之,殿下又為何不能做那個位置?”
蘇樟神色幾變,“或許是我想錯了,老夫不該見你的,殿下請回吧,殿下也是為了功名利祿罷了,隻是比其他人想要的更多一些罷了。”
容玉沒動,溫知渝朝著她點頭,示意自己來。
“蘇先生這些年,難道真的是在閉門造車做學問嗎?”溫知渝端著茶,不知是不是為了修身,這茶,有夠苦澀。
“若非如此,先生應該比誰都清楚,亂世平定,是因為世家,世家不除,這太平盛世也會隨時會成為亂世。”
“而現在,各個皇子都被世家所操縱,公主為何不能一爭?”
蘇樟這才去打量溫知渝“你是殿下的謀士?倒是從未聽過才名,不知是哪位?”
“溫知渝,小女算是先皇後的學生吧。”
蘇樟頷首,“原是學生啊,怪不得兩位言語之間倒是儘得那位薑姑娘的真傳啊。”
“殿下,百姓苦亂世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休養生息一番,你卻因自己的**而打破這平靜,讓百姓陷入戰亂之中,性命堪憂,恕老夫不能助您。”
蘇樟知道,他那些思想很難實現,哪怕真的出現了一個明君,也不能確保下麵的臣子個個都是賢臣。
所以,他隻是宣揚那些思想,卻從不曾想過,左右皇帝的選擇。
“那我若是告知先生,當今陛下最多隻能活兩年,先生覺得,這太平能維持多久?”
“胡言亂語,如此妄言怎可隨意說出,可是有意擾的天下大亂?”
“先生,陛下癡迷煉丹,你應該明白,丹藥到底是藥,還是毒?”
蘇樟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表示自己隻是看在薑桐的麵子上見了她們一麵,如今已經見過了,二位可以離開了,還讓她們將門修好。
容玉看出來了,這位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其他的理由,隻要他不肯出山,他的理由自是光明正大的。
“先生,您聽說過社會主義嗎?若是可以,不如您也聽聽我的思想吧。”
溫知渝微微一笑,拿出殺手鐧來。
“先生的大同社會畢生都無法實現,但我的社會主義,卻是可以實現的,您想聽嗎?”
在百年血淚史中見到的曙光,身處黑暗中的人,誰能拒絕?
那天,月上西頭的時候,蘇樟的弟子已經幾次來請先生休息了,可屋子裡的燈火卻始終不曾熄滅。
溫知渝都不曾想過,她還能記著這麼多事,不過,眼前這位的確是一個時代的先驅者,非常聰明,哪怕那是幾百年千年之後才能看到的景象,但這個人卻能以點蓋麵,不斷的深入。
溫知渝看著眼前的老人,看似運籌帷幄,實際上她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這個老人是個天生的政治家,而她,卻是冒牌的。
“那麼,這位姑娘,接下來,姑娘打算如何做?”
溫知渝去看容玉“我既輔佐公主,殿下才是主子,我縱然有千萬條的計策,也要做主的那個人能接納才是,這才是最難的,先生應該明白。”
“我已決定,在江淮此地開設學堂,開化民智。”
封建時代長存的一個重要原因,為了鞏固皇權和士族階級,便是愚民政策。
愚民政策之下,百姓麻木不仁,不知反抗,不知前路。
容玉看了一眼,眉眼輕輕一壓“若隻是開化民智,一個朝代就無法存續下去,那麼隻能說明,這個朝代已經沒了存續的必要,即便勉強存活,也隻是讓百姓難過罷了。”
蘇樟顯然是不滿容玉這話的,但容玉先他一步開了口。
“先生,如果對您來說,帝王要比百姓更重要,或許,便是本宮來錯了。”
蘇樟哼笑了一聲,但顯然並不生氣“無知小兒,如今這帝王製度已經延續了上千年,無人能從中掙脫出來,便是殿下,你也不可。”
容玉自然知道,況且她也沒那麼無私,她不也是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才來糊弄這個人幫她的?
“先生,曆史曾告訴我們一個教訓,曆史的推進,朝代的進步,是血淚鑄構的,有些人的犧牲,是必然的,就如當初的薑老先生。”
“那你覺得,公主就能改變這一切嗎?”
“我不可以,先生不可以,殿下,自然也不可以。”溫知渝輕咳一聲,茶杯裡的茶已經冷透了。
“我去給你拿熱茶。”容玉擋了一下溫知渝的茶杯。
“但若是女子為帝,至少這天下的女子會好過一些,女子好過了,整個家才會開始改變。”
“這樣的道理,先生不應該不明白,公主殿下即位,改變的不隻是世家,先生不明白,我家殿下,是得上天偏愛的人。”
蘇樟看著容玉給溫知渝倒了熱茶,到底沒有輕易鬆口。
“夜已深了,我這不好留宿,二位請回吧。”
容玉倒也不糾纏,隻是指著門外“先生,若您和您的學生再不走出去,這青廬傳出去的聖賢書再多,終有一日,也會被拋下的。”
容玉說的倒是氣定神閒,但和溫知渝離開青廬之後,兩個人都倒在了馬車裡。
“軟硬兼施,好賴話都說了,我們都演練過多少次了,這個老頭,怎麼還是無動於衷啊。”
容玉幽幽開口“我就說,直接把老頭綁了,挾老頭以令他的學生。”
溫知渝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