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丹藥金貴,按照國師的說法,自然隻有陛下才有資格了。”
“陛下已經瘋了,你知道嗎?”
溫知渝捂著額頭,隻覺得額尖微微跳動著,最後是蕭霽站在她身後,然後輕輕給她按摩頭部。
“知道,阿姐,陛下,或許連今年都活不過,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既如此,你何必還要回京城去?不管是什麼毒藥,總有機會要了你命的。”
蕭霽站在溫知渝身後,捋了捋她的長發“阿姐,不必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你在這裡,隻會想著讓我活下去,可阿姐,我若想和你長相廝守,不能不考慮未來。”
若天下太平了,阿姐總會念及她的家人,然後就會想起,是誰害她到這般境地了。
她會恨他的。
既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選兩全其美的那條路,即便他要搏一搏,他也甘願。
“阿姐的家人是什麼樣子的?”
那日午後,薄薄的雲飄過去,遮掩住了烈日,屋子裡放著兩張躺椅,旁邊的小桌子上放了一壺茶和一碟點心,還有一些果子,用精致的竹編小籃子盛著。
桌子原本放著中間,偏偏有人看不順眼,將桌子挪到一旁,將兩張躺椅放在一處。
蕭霽突然問起溫知渝的身世,那是溫知渝從未主動說過的事情,他問的也忐忑,他知道,阿姐始終將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分離開。
對溫知渝來說,這不是一回事,她總要舍棄一樣的,相比於自己年邁的父母,血緣相通的親人,她從前,義無反顧的舍棄了蕭霽。
可現在,溫知渝卻覺得,無法選擇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溫知渝想起蕭霽胳膊上,那條埋入血肉中的黑線。
蕭霽許久沒聽到回答,心底失落,卻也不敢表現出來,下意識就要轉移話題。
何必這樣自討苦吃呢?
明知道,阿姐如今這樣,都是自己害的。
“我父母都是讀書人,性格溫和,從不和我生氣,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說過,這一輩子,隻希望我平安康樂。”
溫知渝躺在躺椅上,任憑旁邊蕭霽伸手過來,然後,用了一點力氣握住她的手。
溫知渝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示意蕭霽不用緊張“我是家裡的第三個孩子,算是個意外吧,上麵有哥哥姐姐,我父母已經算是兒女雙全了。”
蕭霽皺眉“他們對阿姐不好?”隨即,蕭霽就自己反駁了這句話“不應該,阿姐這般,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嗯,雖然已經兒女雙全了,但我父母從不覺得我是個意外,他們說,我是上天送的禮物,而且我又是最小的孩子,在家裡其實很受寵。”
溫知渝和蕭霽說起自己的家人,聲音溫柔,像是春風,像是暖陽,像是吐綠的枝丫,像枝頭的海棠花。
蕭霽明白,隻有這樣的家庭,溫暖通達的父母,才會養出這般從骨子裡就溫柔的孩子。
因為得到了很多愛,所以從不吝嗇對他人的善意。
“阿姐的家人,很好。”
蕭霽有些失落,相比起來,他好像沒什麼值得的。
“我這一輩子其實都過得順風順水,從小到大,我幾乎沒受過什麼委屈。”
蕭霽勉強笑了笑“嗯,我知道,阿姐受到的最大委屈,應該就是我吧。”
溫知渝看著他,“不是。”
“阿霽,我沒資格遷怒你,你也沒做錯事,我其實早就該死了。”
拋去一切外在因素,和這件事的發展,事情其實很簡單,係統是為了拯救世界,溫知渝是為了活命,隻有蕭霽,最開始,他一無所知,他才是被迫受到擺布的那個人。
“原本,我出了一場意外,我本該死的,結果,那隻狸奴找上我,說我隻要救你,就能活下去,所以,你沒有虧欠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蕭霽,最開始,是你救了我。”
蕭霽扭頭看著溫知渝,溫知渝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輕笑了一聲“是真的,阿霽。”
“阿姐,彆說這樣的話。”最後,竟是蕭霽先承受不住,慌張的移開視線。
“你就當,是我怕死吧。”溫知渝有些猶豫“那個時候,我彆無選擇,而且同你在一起的十年,看著你從一個小崽子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以及現在的男人。”
溫知渝夠了一下腳尖,躺椅晃晃悠悠起來“我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蕭霽點點頭,“阿姐,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嗎?”
“我在你這的信任,難道就這麼薄弱嗎?”溫知渝不滿的去踹他“好不容易和你說點心裡話,還不信我。”
蕭霽從躺椅上起身,站在溫知渝旁邊,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後輕輕一壓,躺椅前傾,溫知渝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做什麼?”
“不做什麼,隻是想告訴阿姐,這不是原因,阿姐一生,本就該順風順水,阿姐被選上,是阿姐命不該絕,但被送到我身邊,還是阿姐倒黴了。”
溫知渝抬起頭,這樣看過去,蕭霽好似又長高了一些,這個時候,逆著光,她也看不清蕭霽的表情,隻是覺得,他好像有些難過,甚至是愧疚的。
“怎麼這麼看不上自己?”溫知渝伸手去抓蕭霽垂落在身邊的手。
“我怎麼沒瞧得上自己?這世上,最能配得上阿姐的就是我了。”
“知道就好,所以,不必多想了,阿霽,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如今這情況,我若是還抓著你的這點愧疚不放,不講道理的的人,不就是我了。”
溫知渝撩起蕭霽的衣袖,蕭霽如今常年穿著官袍,蕭霽本就白皙,如今袖子拉開,便更白了一些,所以,胳膊上的那一條黑線更是顯眼。
溫知渝輕輕摸了摸,其實她知道什麼都摸不到,隻是看著觸目驚心,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告訴溫知渝,蕭霽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我家裡人很好,我喜歡的人,他們也會喜歡的。”
溫知渝頓了頓,拉下蕭霽的袖子“不用擔心,我在這能養大你,到時候回了家也一樣。”
蕭霽反手握住溫知渝的手,用力點頭,“好,阿姐,我們會一起回家的。”
溫知渝鬆開手,在躺椅上晃了晃,看著站在她身邊一動不動的蕭霽,朝著蕭霽招招手。
“好了,我今日不生氣了。”
“今日?”
“嗯,但你這件事很嚴重,用自己的性命來做局,無論如何,這一點,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