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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那麼多無用的,阿姐這次來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與你商量商量。”裴欣倏爾想起了彆的,她有意與裴謙講一些柔軟的言語,好以後能娶個溫柔賢良的大家閨秀。
如此一來,裴欣便覺得自己輕鬆自在多了。
自己若是在波雲詭譎的宮中不幸一命嗚呼,好歹有心上人陪他走完一輩子。
裴欣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弟弟那披散在肩頭的烏發,那綢緞似的長發濕漉漉的,也不怕濕氣入體,“你這副德行,還是多收斂些吧,你這樣兒,有哪個人家的好女兒願意嫁與你,到時候孤獨終老了,看你找誰哭去。”
“阿姐,你自己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我還比你小上幾歲,千萬不要太在意我的良配。我每日這般吃酒玩樂,不知道有多瀟灑。”裴謙一頓唏噓,發現阿姐並不在意自己混吃等死的紈絝日常,便變本加厲地放大自己的徒有其表一肚子草紙的屬性。
“那你跟我說說,你有喜歡過什麼人沒有?”
在裴欣殷切熱誠的注視下,裴謙下意識地搖頭,表情堅毅,不容置喙。
裴欣暗暗歎了口氣,隻覺得有些可惜,但與此同時卻又慶幸,看來不曾禍害彆家好姑娘,“那你跟我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替你看看。”
裴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站在火光前有些狼狽的少女,她那雙絕境逢生後閃爍發亮的眸子。
仿佛邂逅了驚心的美景,迤邐淡淡的夜色中暗流湧動,她倔強的身影在火光中搖晃立起,北地深冬突寸草不生,懸崖峭壁之上隻生一種火紅熾烈的花,風雪裡矗然不動,勝過嬌嫩春花。
可裴謙征戰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孩說不定就是棋局的變數,意料之外的事物,斷不可留。幸而他們隻有一麵之緣,那女孩,怕不是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我喜歡……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裴謙含糊其辭,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喜歡什麼樣的女孩,那女孩又是什麼性格。
不對,裴謙神思潛遊,她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裴謙不知不覺中想得有些入神。
裴欣突然站起,老道地伸手拉下了厚重的簾幕,將最後一點光線阻隔在外。看這孩子滿麵春光的模樣,果真是死鴨子嘴硬!從前裴謙訂過婚事,可惜有緣無份……最後竟是誰都不能提也不敢提。
裴欣語重心長地道:“你悄悄告訴我,阿姐替你問問。”
裴謙頗為難為情地轉過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等秦王殿下娶親了你再來操心我吧,他們都不急,我急甚。堂堂國公,自然要以朝堂事務為重,怎能流連於兒女情長。”
裴欣半真半假地睨了他一眼,也不願意再跟他多計較。
裴謙咳嗽了兩聲,細細看來,初浴後模樣清秀,褪去大半盛氣淩人的模樣,竟生出幾分乖巧的意味來。
他身有舊疾,偶有發作,那是在北地作戰遺留下來的禍根,北地的毒中原無人能醫治,“何況我現在……這身體,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活得了多久呢,謀權一日便算一日。
到時辰了,她今日的休沐到此為止。
她站起身,絳紫華袍奢貴而低調,裴謙看著她的身影,傷感不自覺地湧上心頭。那背影逶迤著一抹孤寂的沉斂,黑發慢慢地飄散開來,帶走一縷含混著晚霞的蕭瑟冷風。
宮廷中是天下最殘酷的地方,生死都在當權者的一念之間。
她既已選擇舉身赴宴,那自然是無畏於狂風暴雨。女子雖身軀單薄,但依舊有能力撐起家門榮華。
這一晚月色極好,銀光透徹,千裡星雲湧動天河,庭院地麵白亮如霜,人的影子映上去,留下一個鮮明的剪影。
送走裴欣的車駕後,他也一刻不得閒,馬上動身去了秦王府。
裴謙下車,走在一群王公貴族裡,八麵玲瓏,同那些公子哥們談笑風生。
一個少年走了過來,步伐輕快有力,年紀比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要輕,一身紫羅王袍紫金冠,腰間懸著九螭白玉佩。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承影兄。”少年人笑了起來,他聲音爽朗活潑,正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裴謙輕笑,朝他招了招手,溫和道:“什麼時候回郢都的?也沒人通報我一聲,這下接風洗塵都沒我的份,你也是舍得,就這麼把我晾在一邊。”
“承影,我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呢。我回來得倉促,一接到聖旨馬不停蹄地往回趕,跑死了兩匹快馬,聖旨上都是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也不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一路擔憂,這才都沒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