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乎?
荊玉蘭一改往日的溫順賢惠,她攥緊荊楚歌的手腕,二人的眼神交接恨不得蹦出火花:“我很期待,楚歌你為自己的辯白,總之王郎君已經死在你的屋裡了,這蹚渾水你不踩也得踩。”
“你勾結了外人?你要做什麼?要把整個荊家都葬送了麼?”荊楚歌恍然大悟,“是秦王?楚國公?還是王家?”
“秦王?楚國公?”荊玉蘭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她怎麼突然提起那兩位。
“你莫不是想利用王郎君的死大做文章,他死在我的廂房裡,我自然會為自己辯駁,到時候你順水推舟送我人情,開始大範圍搜府……若是這個時候不巧搜出了什麼,你說該怎麼處置。”
荊楚歌缺乏勇氣,她空有智慧卻還未擁有對抗的勇氣。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頗為嫌棄地攏下衣袖,腕側在衣袍上蹭了蹭,荊玉蘭身上帶著詭異的熏香味,荊楚歌不敢太過大意:“既然棋局已布好,那說明今夜府外有與你接應的人。”
“你很聰明,楚歌,隻可惜命薄。”荊玉蘭巧言輕笑。
“不,我不聰明。我要是聰明,我就不會回來了。”荊楚歌隻覺得指尖發涼,她站在原地遲遲不肯動一下,好像動一下她的陣痛感會無限放大。
荊楚歌兩眼發黑,隻是這會兒她強撐著精神這才不露聲色。
抄家,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她隻從娘的隻言片語裡提過,抄家是一種政治手段,是非常嚴厲的懲罰措施。合法性毋庸置疑,帶著個人情緒色彩和意誌荊楚歌就不多作評價了。
甭管誰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到了這一天也隻能樹倒猴猻散。
男人悉數斬首,女眷賣入樂坊,孩童則入奴籍。
“什麼?”荊玉蘭倏爾收斂了微笑。
荊楚歌深吸一口氣:“你憑什麼覺得,王郎君死了,你就能從這裡走出去。”
荊玉蘭趾高氣揚道:“他不過是王家外頭生的,不過是一個沒什麼地位的外室之子。”
“所以人家不傷一兵一卒就可以拿到抄家清單。玉蘭姐姐,你能為他們做什麼呢?”
能做什麼?自然是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可笑的局,將荊家全盤托出,創造出一個能堵住悠悠眾口的理由,叫人家把荊家這塊肉吞下肚。
荊玉蘭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她緩緩撫上自己的小腹,一股徹骨的寒涼從心臟深處傳來。
她畏懼著,卻不知為何畏懼。
“孩子,白叫你投到這個世界了。可惜娘親已經斷了生的念頭……”荊玉蘭跪在王郎君的屍首前。
她親手配的藥,那一日荊楚歌割傷了手心,特意請的郎中,那郎中不負眾望,開了些許藥鋪中需要存證的禁藥。
荊楚歌瞧著荊玉蘭溫順乖巧的眉眼,道:“玉蘭姐姐,你既未做好麵對狂風暴雨的打算,卻又執意闖入這片分崩離析的權勢懸崖,若是後麵遭受不測,隻能說一切都是命。”
荊玉蘭自是知道箭已出弦,覆水難收。
這局無藥可解,荊玉蘭自認為美滿周全,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但事實是她小覷了人心的險惡和欲望。
王家完全可以繞過她的布局,直指荊府大門。
機關算儘,到頭來全都白忙活了。
王郎君不僅是自己的棄子,更是世家王氏的棄子。
“嗬嗬,權勢。你根本不會懂我的心情,沒人能懂我的心情。”荊玉蘭自嘲一般笑道,低頭撫摸王郎君那冰冷僵硬的臉旁,“若是有著滔天的權勢,我阿娘就不會死得不明不白!我恨不得馬上死了,連同著整個荊家一起下地獄!”
荊玉蘭低聲喃喃道:“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認了殺害我親生母親的人作母親,連同著不管事的父親,我忍了好久……”
她是深宅大院前的弱女子,像提線木偶,被強行操控了一輩子。
挑戰權威,卻又自尋滅亡。
荊夫人胸腔裡怒火中燒,一夜不得安寧,此刻徹底沒了好臉色:“把她關進柴房裡,聽後發落。偌大的家宅,一點規矩都沒有!打死你也是應該的!”
荊楚歌被幾位女使拽著架著往後拖,她訥訥地不知如何張嘴,看著越來越遠點荊玉蘭,她心底閃過一絲驚詫。
“郎君,不要拋下我,我這就來——”
荊玉蘭惡狠狠地推開身旁的女使,毫不猶豫一頭撞向前方的柱子。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不好啦!玉蘭小姐殉情了!”
一切過於突然,荊楚歌沒想到最終的荊玉蘭會以這樣的方式去麵對。
荊夫人轉身,她收斂了悲戚的深情,用手絹擦了擦眼角根本都不存在的淚:“那荊楚歌,還不如將她早早嫁出去,留著總生禍端。反正又不是正妻,納一個妾室,也不需要張羅打鼓的,到時候秦王府嫌晦氣可就來不及了。”
“用一頂小轎,將她早日抬到秦王府,莫要聲張。”荊喬鬆隻害怕這個時候家中傳出死訊,又有各種齟齬困著他們家。到時候荊楚歌就真的變成燙手的山芋,同時又失去了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