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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大堂外一片漆黑,大堂裡皎皎的燈光勾勒出一人抱膝的苦悶輪廓。
原來陶歆在大春兒和阿婉麵前話說的很滿,但見到白裔之後,卻隻敢同他提起叫孩子在調鼎坊拉二胡的事兒。
“哦?陶歆進步很大嘛,這些年不僅學會了做菜,連做買賣都學會了。”白裔嘴上誇讚著陶歆,送過去的眼神卻涼嗖嗖的。
陶歆聽了白裔的話,才意識到自己的越俎代庖。他識趣的把留宿一事咽回肚裡,隻嘻嘻朝白裔賠笑著。
最終,孩子和男子擠進了陶歆的房間,而陶歆則待在大堂裡湊合。
安置好了一切,所有人四下裡散了,隻有陶歆一人躺在大堂的桌子上輾轉反側。為了叫那父子倆睡得舒服,他出來時隻拿了一個小床單。如今躺在上邊,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肋骨喝桌子的邊邊角角。
太特麼硬了!怎麼可能睡得著?陶歆索性坐起身來,隻盼望時間過得快些,阿婉能早些找他一同下山。
但陶歆數了幾十萬隻羊,卻沒等到阿婉,反倒把白裔給盼來了。
陶歆喜不自禁,還以為白裔不再生自己的氣了,扯下床單、蹦下桌子就想往白裔房間裡走,卻被白裔伸手攔住:“誒,你乾嗎?”
“難道你不是過來叫我和你睡一個房間?”陶歆樂嗬嗬的討好模樣就像一隻搖尾巴的大狗。
“你恐怕是誤會了!”白裔嘴上說得客氣,麵上卻無半點愧疚。他悠悠抻展沒幾道褶皺的衣服,懶洋洋的對陶歆說:“我來隻是告訴你:此趟出去,務必要把大春兒的事一並給解決了。”
“哈?大春兒?什麼事?”陶歆抱著床單,尷尬、僵硬的站在那裡,失落間腦子的都轉慢了許多。
“你們今日不是要去酆都改換嬌妹的投生人家麼?順帶見見小流兒,把生死冊上大春兒的名字給抹了吧!”白裔說得理所當然,如同食客叫廚房裡添個蒜頭那般簡單。
“小流兒?!”陶歆本就對白裔不顧兄弟之情把他逼至大堂裡安歇不滿,再一聽他這話,不由火氣噌噌往上冒:“那可是北陰帝君!咱們何時與人結下甚深厚關係了,能叫他把生死冊拱手以示?!”
“嗤這點兒困難就能難住你?不過一個後輩小兒,就能把你嚇成這般模樣?你先前決算千裡的氣魄哪裡去了?”白裔忍不住輕笑嘲諷,到底內心裡還是對陶歆的自作主張有些記仇。“你若覺得不行就留在調鼎坊,換我去陪阿婉。”
“不是不行,”陶歆一聽白裔要把他換下來,頓時口氣變得和軟了些。他雖不想整個白日裡都在大堂裡待著,但又深知此去酆都的挑戰,一時左右為難:“那酆都處處設置異於彆處,規矩道道還特彆的多,我帶著阿婉過去,也不過勉強在那裡混個出入,哪有什麼機會去改生死冊?”
“也不是必須改呀,你可以叫大春兒此刻就死。隻是可惜他雖壽限已到,可在咱們調鼎坊統共待的時間也不到兩年……”白裔說著放手,話裡話外卻不停的逼迫陶歆。
和大春兒相處了這些時光,早已有了感情,怎麼可能親眼看他去死?陶歆心裡一根弦被撥動了,終於吐了口風:“好,此事我儘力去辦!”
“這就對了!辦法總是人想的。再說,你對改換琴卿投胎之事就十拿九穩了?”白裔對陶歆的決定很是滿意,鼓勵過他之後施施然抬腳離開,到了門口他又丟下一句:“好好乾,這件事做漂亮了,我可以考慮在我房間裡頭再添張床!”
……
阿婉跟在陶歆的身後一步步往山下去。雖然時隔幾年,她依稀記得那年她第一次下山時的場景。
“陶哥哥,這不是咱們之前走過的路吧?”阿婉看著羊腸小道在腳下蔓延,路邊各色野花綻放的喧囂熱鬨,心裡偏偏生出一股怪異感:走了這些時候,越發覺的僻靜,一路上連鳥聲都鮮少聽聞。
“當然不是了。”陶歆雙眼望著前路,眉頭卻擰成一個疙瘩:“既然宦璃叫你從琴卿下次投生開始作為拐點,那就意味著今日琴卿必死無疑。凡人死了隻有一個去處,我們自然也要在那裡等她!”
凡人死了還有固定的去處?阿婉聽了陶歆的話忍不住好奇:“是哪裡?”
“酆都!”陶歆隨手把手裡的一根草棍折斷,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來。
“那裡很可怕嗎?”阿婉並不知道陶歆是為大春兒的事發愁,還以為酆都是龍潭虎穴呢。
“不可怕!”陶歆下意識的回答阿婉,眼前不由回想起他唯一次進入酆都時的情景。
酆都城,位於北方癸地之下,終年不見陽光。深二千六百裡,周回三萬裡。
因為城內不僅有掌控凡人生死的生死簿,更有著引領神仙曆劫的誅仙台;所以天界一直對酆都城守備森嚴,而外界尋常不能得見,對於它的各種傳說也是甚囂塵上。
那日,他混跡於凡間賭坊,把人的吸的飽飽的,正想離開之際,卻遇到了神荼和逾壘。他們兩個臉色蒼白,五官淺淡,看著淡漠而不食人間煙火,偏生對各種賭術都滿腔好奇。
陶歆被他們土老帽進城的模樣逗樂了,就和他們玩了幾局。沒料到從骰子、骨牌、樗蒲、六博到樗蒲、雙陸他們賭到混天黑地,卻分不出個勝負來。
後來神荼和鬱壘商量著,乾脆同陶歆賭個簡單的,比大小,一局定勝負。隨便雙方拿任何東西,隻要比對方的大,就算贏;賭注是對方沒有的東西。
陶歆早早的拿出一條小蛇,被神荼和鬱壘嘲笑了半天;但出於謹慎他們商量了好久,才拿出一塊薄紗。
眾多賭徒親眼目睹神荼他們把薄紗展開,鋪展占了半座城。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神荼他們穩贏時,陶歆手上的蛇爬了過去,幾口把那塊薄紗吸到了肚子裡。
神荼直罵陶歆賴皮,但鬱壘卻製止他,主動認輸了。因為他看出陶歆手上的蛇不是尋常的小蛇,而是一條可吞山河的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