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張清治聞言,起身道:“誠如貴妃娘娘所言,侯府分明還是有意隱瞞,襄平侯沒有儘到臣子上達天聽的本分啊!”
沈晉安不慌不亂,甚至起身回話前還飲了口酒,“回稟陛下,貴妃娘娘。臣並無隱瞞之意,那調換侯府千金的柳氏已經送官,一應證據侯府也都交給了京兆尹,隻等給柳氏定罪,此事便能由京兆尹上達天聽。”
說著,他還詫異地看了眼京兆尹,直接將球踢給了他:“此事證據確鑿,無需再審,已過去許多時日,京兆尹還未判決嗎?”
京兆尹猛地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看了眼衛國公陸航。
柳氏的案子,侯府催的不緊,陸航又給他送了不少好處讓他將案子暫且壓下來,他想著左右不得罪,可沒想到,今日張首輔與襄平侯府鬥法,這蒙蔽聖聽的帽子,竟然蓋到了他頭上!
燕帝麵色微沉,“京兆尹,可有此事?”
這怒氣不是衝襄平侯的,而是衝京兆尹的。
柳氏的案件都證據確鑿無需再審了,京兆尹還能拖那麼久,可見平日裡有多屍位素餐!
京兆尹心底苦啊,他一個從三品官員,在京城,這個侯爺那個國公爺的都能壓死他,不是在背鍋就是在背鍋的路上。
他跪下,乾脆認罪:“回稟陛下,事有先後,臣也不能因為那是襄平侯府報的案,便將早先百姓們的案子往後推。但此事未來得及上達天聽,是臣的失職,還請陛下責罰。”
沈綰梨看了都忍不住感歎。
【京兆尹可真不是誰都能當的。瞧瞧,這不慕權貴一心為民的模樣,誰看了不說一句清正廉潔好風骨,但上輩子抄家的時候,白銀一箱箱往府外搬,全都是京兆尹收的賄賂】
銀子?!
還是受賄的?
充國庫,做軍費啊!
沈晉安聽到沈綰梨的心聲後,原本漫不經心的雙眼頓時就亮了起來,看向京兆尹的目光也像是待宰的肥羊。
燕帝盯了京兆尹一會,才緩緩開口:“事有先後,但更有輕重緩急。但念在你愛民心切,朕便隻罰你三個月俸祿。”
京兆尹雖然肉疼銀子,但好歹鬆了口氣:“謝陛下!”
燕帝擺擺手讓他退下,然後看向梁貴妃,“愛妃,襄平侯府既然將此事上報了官府,便是坦坦蕩蕩,沒有隱瞞之意,你可滿意了?”
梁貴妃還想說什麼,這時,沈老夫人又道:“那日離開翊坤宮前,臣婦再三叮囑念嬌,讓她將事情同娘娘與三皇子坦白。念嬌一向懂事,應當不敢欺瞞才是。”
此言一出,就連沈綰梨都有些詫異。
【老夫人這是……要把欺上瞞下的罪名都蓋在沈念嬌頭上嗎?她不是一向寵愛沈念嬌嗎?難道說,那日在寶雲寺上,她撞見柳氏與沈念嬌說了什麼,才心涼了?】
沈老夫人聽到沈綰梨的心聲,隻是心底哼了聲。
誰當初說她隻想著偏袒沈念嬌的?她在翊坤宮說的話都是為了如今做打算。
梁貴妃總算找到了發泄怒氣的口子,冷冷睨了沈念嬌一眼,“本宮記得,那日老夫人確實有交代沈二小姐,可事後沈二小姐卻什麼也沒同本宮說。”
她其實也不是非要揪著侯府的錯處,畢竟襄平侯府手握兵權,聖眷正濃,是她要為三皇子拉攏的首要勢力。
她隻是不想讓三皇子正妃之位便宜了沈念嬌這個來曆不明的野種!不想這門婚事就這樣半點好處也占不到。
沈念嬌心底咯噔一下,被梁貴妃凶狠的眼神嚇得後退了步。
但好在一旁的蕭瑾寧握緊了她的手,小聲同她說了句:“彆擔心,凡事有本皇子在。”
沈念嬌感動:“嗯。”
沈老夫人皺眉看了過來,帶了些興師問罪:“念嬌,你為何不聽祖母的話?”
沈念嬌支支吾吾地彆開眼,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蕭瑾寧。
蕭瑾寧愈發憐惜沈念嬌沒有依靠,保護欲爆棚地將她護在身後,“沈老夫人,難怪你如此縱容沈綰梨欺負念嬌,原來是嫌她沒有侯府血脈。但是,你們嫌棄,本皇子不嫌棄。母妃,是我替念嬌瞞下了假千金一事。”
蕭瑾寧將事情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一力承擔。
梁貴妃哪裡還看不出來,沈念嬌從頭到尾就打著將錯就錯侵占婚約的心思,壓根沒有把身世說出來過,是她那個色令智昏的兒子,到這時候了還幫沈念嬌兜底。
梁貴妃都快要氣炸了,若不是當著滿朝文武及其家眷們的麵,她都想扇這個兒子幾巴掌。
就連沈綰梨在邊上看著,都忍不住感歎:【蕭瑾寧戀愛腦實錘了,不過師父說得對,戀愛腦就自個談戀愛涼快去,當什麼皇帝禍害蒼生啊?動不動就讓天下人陪葬,天下人的命也是命!】
沈晉安和沈老夫人雖然不太明白什麼叫“戀愛腦”,但也讚同沈綰梨的心聲。
三皇子確實難當一國之君的重任。
可偏偏,皇上對他寄予厚望。
此刻,燕帝還爽朗笑道:“好,不愧是我兒,有擔當!”
自己的兒子自是如何看都能找到優點的。
何況燕帝與梁貴妃不同。梁貴妃希望三皇子娶個家世背景雄厚的正妃,成為奪嫡助力。
但燕帝,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們整天惦記他的龍椅的。他可以傳位給他們,但得是在他駕崩後,他給,他們才能要。
所以燕帝對於蕭瑾寧要娶心上人,而不是為了權勢娶高門貴女,是欣慰的。至少代表,這個兒子不惦記他的皇位,不盼著他早死。
聽到父皇讚許,蕭瑾寧鬆了口氣,也昂首挺胸,愈發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梁貴妃感覺得到其他後妃們看向她的目光都帶了嘲弄,她扯了扯燕帝的龍袍袖子,嗔道:“皇上!你也太驕縱瑾寧了!我也不是非要拆散他與念嬌,隻是,如今念嬌生母柳氏被送官,不日就會被發落,那便是帶罪之身。堂堂三皇子正妃,怎能是一個囚犯之女呢?”
這麼一說,燕帝也覺得有些道理,“雖說沈二小姐寄養在侯府,但這生身父母血緣難斷,難免惹人非議。但納吉已過,庚帖互換,婚事也不宜作罷。”
梁貴妃提議道:“那不如便讓沈念嬌為側妃,既合乎禮數,也全了他們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