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上的時候,沈綰梨就聽沈清茉提起過,沈敏有個從未出閣時到現在的死對頭,叫程茹煙,每年在牡丹花宴上碰到,都得吵上幾句。
沈敏和程茹煙年輕的時候都入宮給嘉慶長公主做過伴讀,但卻沒什麼同窗之誼,反倒是自那時起就結下仇怨。
後來沈敏嫁給了衛國公陸航。
程茹煙似是要與沈敏攀比門第似的,也嫁入了公爵之家,但她嫁的是年已花甲的安國公為填房。程家最大的官也才四品,若非是嫁給老安國公當填房,程茹煙的身份壓根進不了國公府的門。
在續弦程茹煙之前,老安國公已有三任妻子,隻是都在過門後沒幾年就死了。據傳是因為老安國公房中事不加節製,喜好折磨人。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程茹煙也會如老安國公前三任妻子那般紅顏薄命,但程茹煙嫁入安國公府後不到一年,老安國公與寵妾馬上風死了,程茹煙年紀輕輕便成了老夫人,還懷了老安國公的遺腹子。
就連沈敏都覺得,程茹煙孤兒寡母,而老安國公的其他子女都已成人,她們娘倆定然會被趕出安國公府,常伴青燈古佛,孤苦餘生。
但卻沒想到程茹煙也是個有手段的,她竟有本事讓原配所生的世子奉她為嫡母,將安國公的掌家權攥在了手裡,把一眾繼子繼女訓得服服帖帖,成了名副其實的安國公府老夫人,依舊榮華富貴加身。
即便後來世子承襲爵位成了新的安國公,娶了國公夫人,也沒能從她手裡拿回後宅管家權,反倒時常要去她那立規矩。
沈綰梨當時就覺得這程茹煙是位厲害人物,一手爛牌也能打出王炸,就沈敏那個戀愛腦,屢屢在她手上吃虧也不冤枉。
程茹煙平日裡都被尊一聲“安國公府老夫人”,聽到沈敏竟稱她為“寡婦”,還說她晦氣,當下氣惱,冷笑:“沈敏,我誥命加身,子孫滿堂,晦氣什麼?倒是你,帶著那麼多個女兒回娘家,聽說你女兒還被退婚了,這怕不是要一起修個尼姑庵,母女幾人一同常伴青燈古佛?”
沈敏如今最厭惡的就是旁人拿她女兒被退婚來說事。
這世道便是如此,明明是周家有錯在先,明明是周景清斷袖不舉還汙蔑清芷,但隻要退過婚,女方名聲便會損傷幾分。
沈敏也專挑程茹煙的痛處戳,“子孫滿堂?說得好像你那滿堂子孫是你生的那樣。你親生的夭折了,子孫滿堂也不過是在替旁人操勞。”
這話一出,侍候在程茹煙身旁的安國公夫人、世子夫人和安國公府的小姐們神情都有些尷尬。
尤其是國公夫人蔡氏,她與程茹煙這位婆婆年齡相仿,甚至她歲數還要比程茹煙大上兩歲。
程茹煙這輩子隻有一個孩子,那就是與老安國公的遺腹子。
她順利將孩子生了下來,且是個男孩,但是,孩子卻在六歲多的時候,突發急症夭折了。程茹煙悲痛欲絕,杖殺了許多伺候她孩子的奶娘和丫鬟。
果然,一提到那個夭折的孩子,程茹煙麵色便陰沉了下來,仿佛要殺了沈敏一般。
“沈敏,說的你沒夭折過孩子一般。這些年你胎胎得女,前不久還小產,怕不是都忘了,當初你也曾誕下過一個心心念念的男胎,隻不過,他死了,屍體還被瘋狗叼走了,屍骨無存啊~”程茹煙拖長著語調,滿是惡意地道。
沈敏這些年都快要忘記這件事了,如今被程茹煙提起,又瞬間想起,當初她滿懷欣喜地懷胎八月,本以為能為陸航生下男胎,卻沒想到竟是一個死胎。
死胎剛出生便渾身青紫,她婆婆老薛氏抱過去看了一眼,就丟到外頭去了。
她痛心不已,也不甘心,想著即便是死胎,也要見上一眼,要好生安葬,而不是這般隨意丟棄,於是拖著產後虛弱的身子追了出去。
可是,她追出去後,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死胎被瘋狗叼走。
她產後虛弱又受此刺激,直接暈倒了過去。
醒來後,陸航坐在她床頭紅著眼告訴她,那個死胎已被瘋狗分食,屍骨無存,瘋狗已經抓住亂棍打死了。
沈敏受不了刺激,一度消沉癲狂,直到懷上沈清茉,再為人母,才重新振作起來。
此後所有人都避諱提及那個死胎,沈敏也漸漸淡忘,可是,再次提及,記憶卻又如此清晰,仿佛在舊年的傷疤上重新劃開了一刀。
沈綰梨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這互相傷害,真的是,刀刀見血,拳拳見肉,真夠狠的。】
沈清芷、沈清荷和沈清茉三姐妹,以及程茹煙的兒媳、孫媳和孫女們,卻都已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程茹煙!”
沈敏揚起巴掌就朝著程茹煙臉上打去。
程茹煙對她也十分了解,早在她揚起巴掌的時候就已經退後避開,並且攥住了沈敏的手腕,冷笑:“怎麼,沈敏這麼多年你還是這副德性,說不過就打人?”
“當初我就說你這般刁蠻的性子,燕京城中無人敢娶你,陸航求娶你也不過是因為,衛國公府那樣的破落門戶,需要位嫁妝殷實填補窟窿的妻子罷了。你竟還不信,上趕著嫁給他,哈哈哈,真當你們伉儷情深,沒想到他裝了二十多年,拿你的銀子在外頭養外室,還把外室子和外室女都養在了你麵前,你都毫無所覺。”
程茹煙這幾個月沒少看衛國公和沈敏的笑話,早就想逮著機會當著沈敏的麵,嘲諷她一番了,“沈敏,你可真是夠蠢的!”
當初她知道沈敏要嫁給陸航時,就覺得她眼瞎。
同樣是國公府,安國公府有權有勢,底蘊深厚,在朝中勢力盤踞,衛國公府朝中無人,內底虛空。所以她寧肯嫁老安國公,也不會嫁給陸航那個空有虛名、徒有其表的衛國公。
也就沈敏,被襄平侯保護得天真爛漫,什麼都不懂,真當男人的真心值幾個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