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提起楊姨娘和那兩個庶弟、庶妹,楊姨娘原是投奔謝家的落魄遠親,被塞給謝宏做了良妾。父親發配、母親病逝時,謝讓曾做主替父放妾,她自己因為有了謝詢不願意走。
而謝燕真的生母是奴籍賤妾,抄家時被發賣了,謝燕真便由楊姨娘撫養。
楊姨娘的心思,大約是指望著哪天謝宏放回來,能把她扶正,所以一不小心就會露出“二房當家主婦”的尾巴。不過她不是個蠢人,發現謝讓兄妹不好拿捏,也就不敢輕易越界,敲打一下能知道分寸。
“你為什麼叫他二哥,彆的人卻叫他三堂兄?”葉雲岫聽半天問了一句。
“二哥在堂兄弟之中行三。”謝鳳寧道,“我們上頭還有一個嫡親兄長,就是我大哥,可說是郎才絕豔,十歲就考了秀才,可惜自幼體弱多病,十三歲染了一場風寒就沒了。”
“大哥去世後,要送回老家歸葬,按規矩得有人扶靈,長輩們不太合適,其實當時最合適的人是大堂兄,可大堂兄是謝家倍受重視的嫡長孫,誰敢叫他吃這個辛苦。那時二哥才剛剛十歲,無奈就隻有他帶著兩名家仆,千裡迢迢從京城扶棺歸鄉。”
“誰知二哥安葬了大哥之後,說想在老家閉門讀書,就不回去了,他自己在這宅子裡住了將近三年,就隻有一個看守宅子的老仆做伴,平日還去跟外祖父種田種菜,一直到父母幾次寫信催促,才答應返回京城。”
“他一個人,一路上遊遊逛逛又走了大半年才到,結果他回到京城家中的第二年,謝家就抄家流放了。”
謝鳳寧一聲歎息,悵然道:“二哥長這麼大,旁人眼裡官宦富貴的小公子,實在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如今你看看,這家裡一個個高高在上,身份都是放不下的,裡裡外外的粗活雜事,田裡的事情,也隻有二哥最懂,還不都是二哥擔著,合著就該他辛苦挨累。”
謝鳳寧越說越生氣,哼了一聲,恨恨地把手中的針插在布上,拿了火鉗去撥弄盆中的火炭。
晚些時候謝讓從外邊回來,先進來說了一聲,叫兩個女孩兒回避一下,謝鳳寧和葉雲岫便起身回自己房裡。
謝讓帶著兩個村漢模樣的幫手,搬了一張臥榻進來,三人把臥榻先放在堂屋門口,接著又合力搬進來兩口大缸。
兩人搬好了東西離開,過了會兒,謝讓自己又背著一大捆劈好的木柴進來。
葉雲岫坐在屋裡,便隻見他來來回回,跟個駱駝似的一趟趟往院裡搬東西,一連背了四五趟木柴才作罷,整理了一下衣裳,走進屋裡,拎起她旁邊桌上的茶壺自己倒茶喝。
“你在忙什麼呀?”葉雲岫好奇地仰頭問他。
“我還能忙什麼,一日三餐,柴米油鹽。我這人呀,就是個胸無大誌的。”謝讓幾口喝光杯中的茶水,又倒了一杯,笑道,“剛才我在街上買了一斤板油,家裡還有外公給我的乾菜,晚上包豬油乾菜包子吃。”
葉雲岫哪知道板油是什麼,反正是豬身上的吧,心中無比懷念昨晚那兩塊紅燒肉,仰著小臉問道:“就是豬肉嗎?”
“板油……不是豬肉,”謝讓笑,看著她孩童一樣稚氣的神情,解釋道,“板油都是肥的,用來熬豬油,乾菜包子得用豬油才好吃。”
葉雲岫點點頭,真心誇了一句:“你懂的真多。”
“這算什麼,這就懂得多了?”謝讓失笑。想來江南大戶人家的女孩兒,怕是連豬都沒見過的,再說她如今病著呢,懵懵懂懂,著實可愛。
想了想他解釋道:“原本想買點肉的,你這兩日沒吃藥,可以吃些肉食,隻是祖母那邊剛傳出病重,街上人多嘴雜,我又不想招搖。郎中說你身子虛弱,得慢慢調補,改日我再想想辦法。”
“那你搬大缸乾什麼,廚房不是有水缸嗎?”葉雲岫問。
“矮一點那個,給你們兩個女孩兒家洗澡用,不然冬天洗澡能凍死你。”謝讓指著院裡的兩口缸說,“隻能先放在廚房了,彆的也沒地方,廚房裡燒飯還暖和。另一口,我打算燒點木炭,馬上臘月了,咱們得多燒些木炭備著。”
怪不得他搬那麼多木頭,葉雲岫說:“你還會燒木炭?”
“這有什麼難的,北方的農家百姓,有幾個不會燒的。”謝讓叮囑道,“你跟鳳寧彆說出去,悄默聲的,不然這宅子裡所有的炭都得等著我燒了。”
他喝完茶,就去隔壁堂屋門口,一個人費勁地把臥榻拖進來。
葉雲岫自覺沒力氣幫忙,便站起來讓開地方,問道:“你剛才怎麼不讓人一起搬進來呀?”
謝讓挑起一邊眉毛,斜斜地瞟了她一眼,沒回答。
新婚第二天往婚房裡搬臥榻,他不要麵子的麼?
“對了,你先告訴我,”謝讓反問,“你今早上到底是因為什麼生氣?”
“……”葉雲岫。
起床氣沒見過嗎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