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氏這會兒反應過來,原來謝讓是要釜底抽薪,斷她的後路啊。
老王氏勃然作色,拍著桌子,指著謝讓罵道:“混賬東西,你又生的什麼幺蛾子?這回可由不得你,王家的親事,我已經答應了,回頭定個親,寫下婚書,開春就讓寧丫頭嫁過去!”
“祖母,孫兒也已經跟您說過了的。”謝讓起身離座,恭恭敬敬,從容說道,“鳳寧和我的表弟周元明年貌相當,青梅竹馬,兩家又是至近的姑表親戚,親上加親,早年外祖父就曾說過想讓他們兩個做親的意思,這事我母親在世時曾提過的,我父親也未反對。這兩日祖母一再關心鳳寧的婚事,我也跟您說了王家的事情不成。所以今日我特意跟外祖父稟明,外祖父便請了媒人,正經將這事定下了。”
他說著又轉向王家幾人,客氣有禮地笑道:“王家表兄自然很好,隻是鳳寧早有婚約,沒這個福分,對不住了。”
“胡說,荒唐!”老王氏氣得直拍胸口,劈手砸過來一個茶杯,罵道,“他周家算個什麼東西,外家就是外家,你可彆忘了你是姓謝的,縱然是你外祖,他姓周的憑什麼做主我謝家女兒的婚事!”
“外祖自然能做周家的主,至於鳳寧這邊……”謝讓頓了頓,一字一句道,“父母不在,我這個兄長,自然也是能做主的。”
老王氏怒罵:“我不答應,還輪不到你做主!”又向謝仲說道,“周家的事情不作數,我沒答應。鳳寧我已經許給王家了,這門婚事就這麼定了,叫他周家快滾!”
謝仲一頭霧水地聽了半天,這會兒才約莫明白過來。
怪不得謝讓一大早跑去找他保媒,隻說周謝兩家要親上作親,彆的也沒提,愣是把他也繞進去了。
謝仲看了看旁邊窩窩囊囊的王繼宗,不禁麵露嫌棄,也難怪,他要是謝讓兄妹,他也不選這麼個玩意兒。
索性他已經被謝讓拉進了這趟渾水,木已成舟,謝仲作為小叔子,自然也瞧不上老王氏這些年拚命向著娘家的做派。
謝讓瞧著謝仲麵上神色,心中有數,從容一笑道:“隻怕要讓祖母失望了,周謝兩家的親事,已經定下了,上午剛寫好的訂婚文書,此事名正言順,再無更改餘地。”
“胡說!”老王氏破口大罵,“你個孽障,這事我不答應!”
謝仲開口道:“大嫂,讓哥兒說的不假,這樁婚事如今已是正正經經地定下了,兩家外祖和兄長做的主,男方遣卞秀才求的親,女家是我保的媒,媒妁齊全,婚書具備,定親文書都是卞秀才親手寫下的。你這會子再說什麼王家,他便是告到衙門,衙門也得斷給周家,隻能是他王家沒理。”
“大嫂若不信,等我把兩份庚帖拿給你看。”謝仲停了停,長歎一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寧姐兒也是你的親孫女,大嫂這又是何苦來哉呢。大嫂也彆忘了,這家是姓謝的。”
老王氏的妹夫是個酸人,大約也讀過幾卷書的,居然在旁邊搖頭晃腦說道:“堂堂謝家,竟是這般規矩禮教乎,可真叫人開了眼界,家中尚有祖母尊長在,姑娘訂親都能自作主張,不經過祖母同意的。”
“混賬東西,你忤逆長輩,忤逆不孝,謝家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老王氏哭天搶地罵。
謝仲臉色一黑,謝讓卻已經從容下跪,恭敬說道:“謝家的規矩有祖母教導,自然是極好的,我妹妹奉我這個兄長做主定的親,她並無任何錯處。祖母非說不知情,那隻能怪我行事不周,沒能跟祖母解釋清楚。是孫兒的錯,請祖母責罰就是。”
“混賬東西,混賬!”老王氏指著他罵,一忽兒氣得直拍胸口,喘不過氣來,抖著手叫謝寄,“把他給我轟出去,逐出家門,逐出家門,不孝的東西,寫下切結文書,我要跟他斷絕關係,我謝家沒有這種不肖子孫。”
“大嫂!”謝仲斷喝一聲,沉著臉站起身,正色道,“大嫂慎言,謝家這都什麼樣子了,大嫂還要折騰!家道敗落如此,兒孫統共能有幾個成人的,我大哥泉下有知,大嫂難不成還要作得謝家子孫凋零麼?”
“哎呦我不活了,你們欺我一個老邁可憐的寡婦人家,讓我隨你大哥去了吧……”
老王氏開始尋死覓活地哭嚎。
謝仲嘴角抽搐,臉色十分難看,正要發作,那邊謝讓已經轉過身來,對著他俯首深深扣拜下去。
“堂祖父,祖母既然惱了我,那便是我為人子孫的不對,孫兒忤逆長輩,罪無可恕,自知對不起祖父在天之靈、也對不起堂祖父的嗬護之意,就請堂祖父作證,祖母發落,孫兒自請放逐,這就上山給祖父守墓,閉門思過。”
他說完,起身整理衣裳,恭恭敬敬地對著老王氏一揖到底:“孫兒祈祝祖母福壽安康,永享天倫。孫兒拜彆祖母,望祖母多多保重。”
說完便轉身出門,昂然而去。
老王氏氣個仰倒。謝仲氣急敗壞地一摔袖子,趕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