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講堂中忽然安靜了下來。
小阿姨漲紅了臉，秦真一臉無辜，隻有猛將師兄“噗”的一聲，低頭捂嘴，肩膀狂抖。
所幸這樣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腳步聲打破了寂靜，蚊香泳士托著一個小茶幾走進講堂，茶幾上擺著三杯香茶。
女館主如蒙大赦，趕緊招手引導蚊香泳士放下茶幾，同時不動聲色的解下罩衣，蓋在腿上。
“在給出我這邊的答案之前，秦真，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女館主低頭喝茶，極力掩飾聲音中的那份窘迫。
“剛才來送茶的是我的蚊香泳士，在兩年前，它在湘江中能以五十節的高速逆流而上，一拳打碎三米高的巨浪，而到了兩年後的今天，它依然隻能遊出五十節的速度，打碎三米高的浪潮，可以說是毫無長進，秦真，你覺得是什麼東西限製了它？”
“這……”
秦真低頭思考，這時他心思微微一動，忽然想到了遊戲裡的個體值設定。
“遲老師，請問是精靈的天賦資質嗎？”
小阿姨搖了搖頭。
“精靈之間確實存在個體差異，但隻要能不斷在戰鬥中取勝，就算是再弱小的精靈也能變強。”
她抬起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臉。
“真正限製精靈成長的，是這個。”
秦真皺起眉，也學著遲頌雅的姿勢點了點臉頰。
“遲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倆知道快龍吧？”
“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準神精靈。”秦真點了點頭。
“很好，下一個問題，一隻快龍繞地球飛行一周需要多長的時間。”
“這個連小學生都清楚，十六個小時。”猛將師兄搶答。
“對啊，十六個小時，但對於這個數據，你們恐怕沒什麼概念，所以我來舉個例子。”小阿姨輕輕托著下巴。“世界上飛行速度最快的飛機是已經停產了的協和式客機，它能以超音速飛行，最大巡航速度為204馬赫，如果一架無限燃料的協和式客機以全速巡航環繞地球一周，那麼它所花費的時間恰好是——十六個小時。”
“……”秦真和猛將師兄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換而言之，當一隻快龍決定全力以赴的時候，它就是一台滿載武器、無堅不摧的協和式客機。”小阿姨說：“你們能想象自己在地麵指揮一架協和式客機和另一架協和式客機對戰嗎？”
秦真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最後搖了搖頭。
“是啊，我也想象不出來。”女館主幽幽的說：“可這種普通人在幻想中都不覺得能做到的事情，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來說卻輕而易舉，真是殘酷的現實啊……”
“山長，我聽不懂。”猛將師兄摸了摸後腦勺。“你說的這些和蚊香泳士不能變強有關係嗎？”
秦真也微微點頭。
“兩個笨學生。”女館主歎了口氣。“那我再舉一個例子吧。”
“接下來，我要講的是一個訓練家的故事。”女館主沉默了一小會兒，最後幽幽的輕聲說：“你是一個天才，你從小就擁有卓越的洞察力和敏銳的思維，很快，你和你的精靈夥伴結緣，火稚雞、蚊香蝌蚪、腕力、猴怪……”
“師弟，我敢保證，咱們山長就是在說她自己。”猛將師兄朝秦真的位置偏了偏頭，嘴唇微動。“她的主力隊伍就是火焰雞、蚊香泳士、怪力，還有棄世猴。”
“在你的指揮下，你的夥伴們戰無不勝，鮮花與掌聲接踵而至，但是好景不長，很快，你發現了一個令你驚恐的事實，你的夥伴正在變強，越來越強，強到超出你的掌控。”
“怪力可以在兩秒內揮出一千拳，火焰雞僅靠腿力就能躍上百米高空，烈咬陸鯊和快龍的每一次展翅都會跨越音速！當它們遭遇勢均力敵的對手的時候，你，它們的訓練家，身為普通人的你甚至無法看清它們移動的軌跡。”
“你開始對指揮戰鬥感到棘手了，漸漸力不從心，下達的指令越來越不及時，到後來甚至常常給你的夥伴幫倒忙，但你的對手們，那些怪物卻依然得心應手：看不清精靈移動軌跡就在腦海裡提前模擬戰鬥畫麵，指令下達不及時就將強化局勢推演提前下令，臨場反應比不過就直接側寫對方訓練家想法……在他們麵前，你隻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指揮台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精靈被玩弄於鼓掌之間。”
“精靈是‘贏家享有一切，敗者一無所有’的戰鬥種族，當兩隻實力相當的精靈相逢時，決定勝負的就是訓練家的指揮，當訓練家沒有辦法再去給自己的精靈帶去幫助時，它們的成長便會停滯不前。”
秦真這下聽明白了。
不是蚊香泳士不行，而是小阿姨館主不行，她指揮不了那些強大的精靈夥伴，同級彆的訓練家打她的精靈和打野生精靈沒有任何區彆。
蚊香泳士贏不了決鬥，提升等級變強自然也就成了一句空談。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腦海裡完美模擬預演兩隻精靈在空中超音速狗鬥，同時還要根據模擬結果提前給天上的超音速戰機下指令……
真是活見鬼了！這個世界的超級訓練家們都這麼硬核的嗎？這是人腦還是超級計算機？
可轉念一想，秦真又有點受寵若驚。“遲老師，您的意思是說……你覺得我有成為那樣的人的潛力？”
“當然不是，秦真你顯然沒有那些人聰明。”遲頌雅搖了搖頭。“我說的那些人中，有的能在50秒內心算出一個201位數字的23次方根，有的能在隻看一眼的情況下記下2800張撲克牌的順序，有的能僅靠一份資料和對手當日的表情就能側寫出對方會使用哪種戰術，這樣的特質就像天上的太陽，是藏不住的。”
“當然……”她頓了頓，又眼神飄忽的補充說:“我也不得不承認，秦真你的觀察力還是很不錯的。”
看來秦真的那一句“您鞋穿反了”確實給小阿姨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所以遲老師您講這個的目的是？”
“秦真你沒有那些人聰明。”
“這句話您之前已經強調過一遍了。”秦真囧囧的提醒說。
“抱歉，就當這是一位女士在遭遇尷尬後的小小報複心吧。”遲頌雅掩唇微笑。“秦真，過人的頭腦與智慧是人類最強的武器，但這個世界上並非隻存在這一種天賦。”
秦真的神色微微一動，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您的意思是說……”
“沒錯。”女館主輕輕點了點眉心。“秦真，你覺得是在地麵上指揮一架超音速飛機戰鬥容易，還是坐在它的駕駛艙裡操縱它戰鬥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