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肯定是對的。”
赤井木子盯著自己碗中粘連的納豆,繼續說道:“我剛到東京時所說的話依舊作數。”
“嗯?”
“不相信?”
“這倒沒有。但是何必如此。”
“原因很簡單,隻是因為我還喜歡你,啊樹。”
“當年你要不離開,我也依舊喜歡你,木子。”藤井樹有些生氣。
“對不起”
赤井木子把頭低下。
氣氛在兩人之間變得有些尷尬。
木子一道歉,藤井樹為數不多的氣跟著煙消雲散。
究其根本隻是因為自己對木子還有過去的舊情。
藤井樹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第一次送自己便當時的感動,以及班裡那群男同學圍過來的起哄。
木子算是除院長以外.那個真正會對自己好的人。
她也的確是自己的初戀。
要說忘,這怎麼能忘呢?
兩人一起經曆這麼多。
隻是自己答應了千歲,自然無法再考慮其他。
雖然依舊覺得與千歲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處很是奇怪,可這也不是自己答應木子的理由吧?
雖然木子她近期也主動幫了自己太多太多。
她還喜歡著自己。
兩人默默吃著飯。
藤井樹思來想去,抬頭,對麵的人又主動開口道:
“木子.”
“嗯?”
“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一直都沒有答應你的打算,從今往後也沒有再答應你的打算,你會怎麼去做選擇?”
“單著吧。”赤井木子理所當然地說。
“不試著去找個新男友?世界上會對你好、信任你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我不會找。”
“為什麼?”
赤井木子沉吟片刻,說道:
“阿樹,你不覺得和一個男人結婚的同時,心裡想著另外一個男人,是一種不忠麼?”
藤井樹知道她說的是自己。
赤井木子像是自嘲樣地對自己笑了笑。
“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誤,就是選擇跑去美國,去勇敢追求自己的夢想.結果夢想沒了,也因此失去了你
“每次想起我臨走前,你對我一番鼓勵我去追夢的話.我都覺得對不起你,到了美國,我也無數次詰問過自己,這麼選擇是對的麼?這麼選擇是對的麼?
“每晚在大學學習完,我都會在夜裡想你,想你現在是什麼狀態,想你有沒有正常吃飯,想你是不是沒我督促,生活又那麼邋遢。
“可我又不敢聯係你,我害怕自己徹底失去勇氣,失去目標和方向,從美國又逃回到你的身邊.樹.你知道這對而言代表著什麼嗎?”
藤井樹聽到這裡,完全明白木子的意思,他歎氣:
“自卑。”
“是啊.自卑,在高中時代,我就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班級裡的天才,是老師們口中的優等生,即便有一些人再不喜歡你,你也能在一群人中閃閃發亮。
“我記得我過去我隻敢躲在角落裡看你,看你如此優秀,看你如此有前進的動力,看你如此的璀璨奪目.
“而我呢?我沒有父親,我母親病重.我校服從來都不敢多買一套,每天下課第一件事就是背著學校去打黑工賺錢。”
赤井木子又對自己笑了笑,聲氣低落。
“.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配得上你這樣的優等生啊。不過我也知道,我在偷偷注視你的時候.或許就已經喜歡上了你直到後來我們一起進入吹奏部,一起演奏,我了解了你的身世,真正了解了你的人.”
“所以.木子你就向我表白了。”
“是。”
聽到這裡。
藤井樹真正明白木子所謂的憧憬到底是什麼。
她這麼憧憬自己,如此想要獲得勇氣其實根本原因很簡單,就是“自卑”。
自卑這種情緒真是惱人啊。
千歲應該能理解吧?
她過去有一段時間常被小孩欺負,被小孩說“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沒人要”.
那時候的千歲敏感又孤僻,隻要稍微一說她,她就會立刻炸毛,然後哭著和對麵扭打在一塊兒
藤井樹到現在還記得千歲那幾乎賭上一切也要對方改口的表情。
木子她父親從小離家。
又是在母親病重的情況下長大。
她從小肯定被同學或者鄰居什麼的說過一些閒言碎語。
可是她能如何呢?
她甚至沒有千歲那種天生的力氣,她無法反駁,她無法動手,她隻能忍耐著這些話,蒙著頭,繼續用自己幼小的手把工作做下去。
畢竟家裡的母親還需要她。
這樣的生活一久.
沒有什麼人不會產生自卑。
藤井樹知道這根本不是一種“我不在意”就能完全化解掉的情緒。
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儘一切努力讓她自己變得優秀然後她才覺得她配留在自己身邊。
唉.
底層人的人生,怎麼儘是些不如意的事兒?
“那木子你現在.”
“我麼?我依舊這麼覺得。”
“.”
藤井樹像是想起什麼,呆滯住了,“所以.木子你才會在剛到東京那天,對我說出那樣的話來?”
“對。”
“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倒也算不上作踐吧,畢竟阿樹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比我高,是我高攀了你才對換而言之,你真跟我做了,是我占便宜才對。”
赤井木子笑起來。
“哪有什麼高不高一說.”
話題聊到這裡算是結束,兩人隨後繼續早餐,而後開始準備今天吹奏部的集訓活動。
跟在木子的後邊,藤井樹從沒想過這樣一個女強人的內心,竟然是如此的敏感和脆弱。
看來自己過去還是不夠了解她啊。
藤井樹有種心疼她的感覺。
早上的事沒再提起,吹奏部的訓練照常安排。
即便是在輕井澤這種地方大家也依舊能夠收住玩鬨的心,堅持練習,藤井樹便覺得自己也不應該辜負她們才是。
千歲和鬆前倒是沒有因為昨晚事情產生間隙。
兩人依舊感情要好
她們說話還時常帶上柊凜花,把這孩子弄得也十分開心。
當然,千歲免不了調笑笹原同學,稱呼她是蘿莉。
要說今天有什麼變化.
那大概是傍晚的時候吧。
藤井樹剛剛幫著吹奏部的同學們收完樂譜架子,永遠臉紅害羞的柊凜花小跑到自己跟前來,她的短裙隨她大腿的動作輕輕搖搖。
每次看到這些年輕的女孩兒的裙子與領結。
藤井樹都會覺得橘北的水手服,真棒。
“藤、藤井老師!”
柊凜花臉蛋紅紅,像是個受驚的小鹿,手裡捏著什麼東西。她來到藤井樹麵前,先是鞠躬行禮,而後再喊對他的稱呼。
藤井樹很喜歡可愛的女孩子,笑道:
“怎麼?有什麼樂器上的問題?”
“不、不是的!是這個這個請藤井老師看一下.”
雙手遞過來一張粉紅色的信件,柊凜花害羞地彆過臉。
喂喂,不是吧。
柊同學你怎麼也?
“謝謝啊。”
藤井樹表情僵硬,但還是收下了來自柊凜花的信。
“我可以現在打開麼?”
“啊?當、當然.”
這女孩子說話聲音真小
太害羞了吧。
藤井樹原本都想好了如何拒絕她的措辭。
可打開信一看,不對勁.
這怎麼
怎麼是九花寫給自己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