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手指寒涼,似乎要比這寒風溫度更低一些,冰得李弱水打了個寒顫,身上起了一些雞皮疙瘩。
也是這時她才想了起來,路之遙好像一直穿得很少。
一件綁著箭袖的中衣加上一件外袍就是他在三月的穿著,冷風刮扯間還能看到他的笑意,乍一看溫順和煦,其實那是近乎於自虐般的笑意。
她一直以為他不冷,可他的手不是這麼說的。
又想起他方才毫不掩飾的瘋勁,這一切都讓李弱水疑惑。
取下他笑如春花的麵具,露出的卻是一副隨時想要見血的修羅惡鬼樣。
李弱水一開始對他有判斷誤差完全是因為小說原著,原著並沒有花費時間來描摹路之遙的身世背景,導致她對他隻有一個刻板印象,溫柔癡情。
原著誤我啊。
李弱水思緒飄遠,幽幽歎了口氣。
“方才那是什麼?”
路之遙一直沒得到她的回應便坐起了身,兩人之間隻隔了一指長,卻被這黑暗和寒冷模糊了距離界限,直到聽到他的話她才意識到兩人離得多近。
“你為何咬我?”
清冽的氣息近在咫尺,李弱水趕緊往後坐去,離他遠了些。
“誰咬你了?”
路之遙伸手摸到了一旁的長劍,嘩啦一聲響抽出了大半。
這長劍出鞘的聲音聽得李弱水後背冒冷汗,慌忙壓上了他的手。
“等等,我不是故意親你的。”
路之遙頓了一瞬,隨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凝滯的氣氛霎時鬆了許多。
“原來這便是親啊。”
本來李弱水不覺得有什麼,被他這詭異純情的語氣一激,竟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唇。
正在這時,洞頂傳來江年喊破嗓子的聲音。
“下去了嗎?”
她也氣運丹田,對著上麵回吼了一句。
“到底了!”
過了一會兒,上麵又傳來了一句。
“那我們來了!”
李弱水趕緊摸索著網子往邊緣爬,從網上下去時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什麼摔倒,而路之遙則是翻了個身便落到了地上。
他們剛從網上下去,一旁的滑軌又慢慢拉著網往上走去,哢噠一聲卡在了那個接住他們的位置。
在這極度的黑暗中,路之遙如履平地,行為舉止和平日沒什麼區彆,他靜靜凝聽了一會兒,轉身要往某處走,卻被李弱水一把薅住了袍角。
“你去哪?”
“出去。在地下,隻要順著水流和風走就能出去,我走過的。”
李弱水順著袍角將他拉了過來,語氣頗為苦口婆心,就像和孩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老母親。
“還得等他們兩個。這裡太黑了,實在是看不見,人多要好些,發生事情還能互幫互助。”
路之遙順著她的力道站到了李弱水身邊,靜了一瞬開口道:“也是。”
人在生死麵前都是自私的,他想看看到時李弱水被另外兩人拋下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同之前一般,哭著來求他救一救自己。
這洞穴很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腳下的地也泥濘不平,布滿許多的積水,一旁的河流聲不小,在這空曠的地穴裡頗為嚇人。
李弱水在這裡兩眼一摸瞎,可路之遙卻行動自如,自覺地帶著她到了壁穴一旁等著。
似是不喜歡這樣的安靜,路之遙開了口。
“方才躍下來好不好玩?”
他的語調很少帶有戾氣,剛才的瘋勁似乎都被收了起來,又回到了原有的和煦,帶著一股江南水鄉之人特有的溫軟。
但李弱水已經漸漸對這股子軟意有了抵抗力。
“不好玩。”
李弱水不想對他剛才突然發瘋的舉動做出什麼評價,反正她現在是知道他為什麼被發好人卡了,陸飛月那樣的人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隱性瘋子。
“方才我都回答你了,你怎麼還是跳了?”
路之遙聽了她的話卻隻是一笑而過,回的話也溫溫軟軟的。
“我似乎沒有說過你回答了就不玩了。”
李弱水頓時噎住了,他確實沒說這些。
路之遙笑著回味方才的事,意猶未儘地說道:“本來想看你的反應,卻意外發現另一件趣事——”
“……”她不是很想聽。
洞穴上方傳來江年的叫喊,兩人應該是已經下來了,可路之遙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著自己腦海裡的趣事。
“原來還有人心跳會快到這個地步。”
他的手指敲擊在劍身上,聲音逐漸加快,到後來,他竟然低低笑出了聲。
“竟將我的心跳都帶快了些,感覺真的很奇妙。”
她這是被嚇到的生理反應,可他完全是因為興奮吧,不得不說,他的興奮點才叫做奇妙。
李弱水默默站遠了一步。
“你那時還會發熱,瞬間就熱起來了,像一團火。”
路之遙止了笑,但上揚的尾音還是暴露了他的狀態,像是個找到心儀的新玩具的孩子,話語裡帶著說不出的新奇和笑意。
“這是一個人麵對生死威脅時的正常反應,而且你覺得像團火是因為你體溫太低了。”
誰害怕的時候腎上腺素不飆升?可他連死都很享受,又哪裡會有這樣的經曆。
在黑暗中,路之遙的聲調語氣沒了容貌神情的遮掩粉飾,內裡喪病的瘋勁一下子就凸顯了出來。
沒人聽到這樣的語氣還會覺得他是一個溫柔無限的人。
果然人還是要有皮囊遮掩一下。
洞穴上方的叫聲越來越近,那二人大概是要到了。
一旁的滑軌又嘩啦啦地響了起來,二人已經落到了網中,還能聽到江年緊張地問陸飛月。
“飛月,你沒事吧?我有沒有壓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