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遙?”
李弱水慢慢走到床邊,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像是夢魘了一般,路之遙全身顫了一下,隨後緊皺的眉頭鬆開,手指微屈,看樣子是醒了過來。
他竟然不是在裝睡?
李弱水愣了。
路之遙睡眠一向很淺,平時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叫醒他,在一起這麼久,她從沒有見過他睡著的樣子。
李弱水擋住心口,湊到他上方,摸了摸他的額頭。
“是不是生病了?”
手心傳來的溫度並不燙,應該不是發燒,但還沒等她再好好感受一下溫度,路之遙便將她的手揮開了。
“你怎麼來了?”
他坐起身,身上衣襟散亂,露到了鎖骨下方的位置。
李弱水突然想起夢中的場景,他拉著她的手插的就是左心口。
她移開視線,手先是背到了身後,又慌亂地移到自己的心口處。?“我來找你吃午飯。”
其實她想直接問他到底怎麼了,但她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這麼做。
路之遙彎起眼睛,站起身走到桌邊,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以為你現在該和鄭言清一起吃。”他轉頭笑道:“你們畢竟是夫妻。”
???
什麼意思?
他怎麼突然提起夫妻的事了?
“可我們是假夫妻,這你是知道的,當初你還拿了我不少喜糖。”
李弱水坐到他身邊,隱隱覺得自己懂了什麼,但又總抓不住那一絲微妙感到底是什麼。
“我之前在茶館聽了個故事,叫白蛇傳。”
“然後呢?”
李弱水很想知道,他到底又從這個故事裡得到了什麼奇怪的感悟。
“你不回鄭府麼?”路之遙跳過了這個話題,笑著問道。
李弱水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拳頭,不敢相信他居然學會了如何在關鍵點斷開。
“我是來找你吃午飯的。”
為了生命安全,她現在是萬萬不會離開的,她一定要把這個不對勁找出來。
時機恰好,外麵響起篤篤的敲門聲。
“客官,能進來嗎?”
“請進。”李弱水在他之前搶先回答,站起身去接了午飯。
小二看著她,眼神更加奇怪了。
關門時還能聽到他的低語:“認識還在客棧外鬼鬼祟祟的”
李弱水:
“吃飯了。”
“我不餓。”
立刻就被拒絕的李弱水沒有灰心,都是小問題“看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李弱水拉過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腦袋上:“給你揉一揉。”
路之遙不緊不慢地抽回了手,笑容溫和:“你大概餓了,不吃嗎?”
李弱水摸摸自己的頭,頓時覺得不是小問題了。
但她畢竟在外麵站了一早上,確實餓了。
李弱水抬起碗,一邊吃飯一邊想辦法。
路之遙喝著茶,神色依舊,一點不像有問題的樣子,但連頭都不摸就不對了。
“我今早來找你時摔了一下,手好像破皮了,但我上不了藥,能不能幫我一下?”
觸碰她的傷口是他最愛做的事,如果這個都不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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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弱水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她靠近路之遙,是真的有些擔心,語氣都緩和了許多:“你到底怎麼了,不能和我說嗎?”
“我在想一些事。”路之遙抿著笑,笑容依舊溫柔:“想清楚了大概會告訴你罷。”
李弱水深深歎了口氣。
就怕他想不清楚。
路之遙沒有再說什麼,李弱水也沒再問,吃完飯後她就蔫著離開了。
等她走後,路之遙坐在桌邊,從袖口裡拿出那個刻好的小木偶,又噠噠地讓它跳起來了。
昨日李弱水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要我做什麼?
j這個問題如果是陸飛月、江年二人來問,他會回答“不用”,因為他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麼。
如果是鄭言清來問,他會回答“去死”,沒有緣由,這是他由心給出的回答。
不論是誰來問他,他都能說出內心的回答,但唯獨李弱水,他想到的隻有一片空白。
昨日她那樣維護鄭言清的言行讓他覺得很無趣,明明隻是夫妻,卻顯得比同他一起時更親密。
李弱水明明是站在他這邊的,明明該站在他這邊的。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李弱水做什麼,但他又確實想要她做些什麼,比如比如什麼呢。
路之遙陷入了沉思,陷入了一些莫名的、讓他不知所措的情緒中。
木偶小人被他捏在手中,他無意識地用著力氣,木偶四肢發出喀啦啦的聲響,如同痛苦的呻吟。
大窗外的天空漸漸變灰,夕陽被烏雲吞噬,屋外刮起了狂風,將屋內吹得亂七八糟。
鄭言清趕緊收拾著紛飛的紙片,眯著眼將吱呀作響的門窗關起來,鬆了口氣。
“今天的天還真是奇怪,說變就變,這才剛到傍晚就下起大雨了。”
李弱水坐在榻上,怔然出神,愁得眉心都皺起來了,不知在想些什麼,竟對外界的狂風暴雨沒有半點反應。
鄭言清看著她歎了口氣,隻好低頭寫起自己的東西。
突然有人敲響了木門,篤篤幾聲,混夾著外麵的風雨,嚇得鄭言清抖了一下。
他放下筆,前去開門:“誰”
門剛打開,一股濕氣和寒意鋪麵而來,他看著眼前這人愣了一下,轉頭叫了李弱水一聲。
s路公子來了。”
李弱水詫異地抬頭,趕緊走到門前,看到這人時不禁被嚇了一跳。
路之遙渾身濕透,黑發濕噠噠地滴著水,眼睫上也蘊著水珠,原本紅潤的唇色淡了一些,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去坐秋千麼?
j他唇畔勾起笑容,彎著眼睫,問得像是今日是豔陽天一般。
鄭言清詫異地看著他,默默出聲:“現在下著大雨,不然就在屋裡”
“好啊。”
李弱水從屋裡拿了一把傘撐開,帶著他走到院中的秋千上。
兩人一同坐了下去,秋千在風雨中慢慢晃悠,雨滴撞上傘麵後散開,滴滴撒在他們身旁,對麵的樹葉也被打得簌簌作響。
李弱水看著他,眼中帶笑,幫他擦著額角的水珠:“你想清楚了?”
路之遙勾著笑,像是這風雨中唯一和煦的色彩。
“我知道我要什麼了,我想要你今日就隨我離開鄭家。”
李弱水沒有想到他提的會是這個,猶豫半晌,還是開了口。
“我得先幫他找到凶手,等幾天就好了,真的隻要幾天了。”
路之遙收了笑,眼睫微顫,其上的雨滴墜下,像是一顆顆從眼角滑下的淚珠。
雨滴狂亂地砸著傘麵,砸得李弱水撐傘的手都在顫抖,對麵的樹都被雨壓彎了枝丫,似乎也在吱呀作響。
在這嘈雜的雨聲中,她聽到了他的聲音,“為何要等?是你問我想要你做什麼的,我想到了。”
“是你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