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遙揚起頭,麵上還帶著殘留的笑意,看起來很是溫柔,和他方才的諷笑完全不同。
他右手微動,劍身倒映出周圍一根一根的箭簇,這麼多的數量,仿佛是碎紋裂出的殘影,可現實裡確實是這樣。
李弱水太熟悉他的動作,這就是他要出劍的征兆。
這麼多箭,按照路之遙這瘋子似的性格,即便全身插滿箭他也會繼續打下去。
這完全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等一下!”
清亮的聲音出現在院中,頓時就吸引了路之遙全部的注意力。
“我沒中毒,而且周圍有很多人用箭對著你,但是這裡遮蔽物很多,你記得藏一藏,而且擒賊先擒王”
李弱水被屋子裡那三人捂住嘴拖回去綁在了凳子上。
原以為她會被製裁,可他們隻是看著她,隨後開了口。
“那毒藥我們親眼看著你吃的,你可能沒中毒,你是不是懂解毒的方法。”
沒等李弱水回答,另外一人立刻反駁了他。
“不可能,我們看管她這麼久,她一點東西都沒吃,繩索也沒解綁,她怎麼可能給自己解毒。”
三人原本的猶豫立刻消失,將李弱水的話歸為死鴨子嘴硬,轉身去窗邊觀看戰局。
他們都是拐子,不懂武功,自然對這樣的場麵很好奇。
“嘖,皇城這鬼天氣,一天不下雨都受不了,烏雲又從碼頭那邊飄過來了。”
下雨會遮住他們的視線,幾人不由地抱怨幾句。
李弱水從三人間的縫隙往外看,雖然依舊是豔陽高照,但天色確實淡了一些,天邊正有絲絲烏雲飄過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了風,箭還有什麼用。
大剛才的聲音就像是他的幻覺,倏而便不見了。
但他知道李弱水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提醒他周圍的環境罷了。
至於毒,李弱水不是那種為了讓彆人安心而說謊話的人,她敢這麼說就說明她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她有把握,他也沒什麼需要顧慮的了。
四周屋頂上有人搭箭,院中有人拿刀,而路之遙隻有一個人,這場比鬥似乎怎麼都算他贏。
“這麼說來,路公子是不打算救你的妻子了?她可是中毒了。”
徐夫人站起身,她身旁的人立刻站到她身前來掩護她。
“妻子。這個稱呼現在聽來倒是有些順耳。不過她已經說了,她沒有中毒。”
籌碼抓得很艱難,可似乎一點用都沒有,徐思不明白路之遙怎麼會這麼相信李弱水的話。
一般人聽到毒時都會退讓一步,以此來祈求對方不要傷害自己在意的人。
可到他們兩這裡似乎就不靈了。
徐思深呼吸一口氣,這毒服下一個月後才會毒發,可她不可能等一個月後再來證明李弱水中毒的事。
機會不常有,既然以毒相要挾無用,那就拚個魚死網破。
徐思也不是傻子,她早在這之前就已經打點好了,到時辰了自然會有巡城軍來這裡捉拿“殺人犯”。
路之遙再強也不可能以一敵百,到時候贏家還是她“路公子不如再好好想想,這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李弱水聽著徐思的話不禁鬆了口氣。
徐思很明顯在拖時間,她不知道徐思拖時間的原因,但她知道這給了路之遙很大的機會。
如今就看是風雨先來,還是徐思等的東西先來。
李弱水正低頭思考著這些,屋裡的三人突然走到她身後,合力將棺材蓋推開,隨後看向了她。
“徐夫人說過,如果談崩了,就將你關到棺材裡憋死。下輩子去找她報仇吧,可不要來找我們。”
屋外對峙還在繼續,屋裡李弱水正試圖掙紮,可那終究是三個男子,她躲不開。
木製的棺材帶著木香,睡起來冰冰涼,李弱水被扔了進去,蓋子一點點被他們合攏,將陽光和氧氣隔絕在外。
她看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確實覺得有些窒息,但她沒有太慌張。
此時慌張隻會讓情緒高漲,增加耗氧量,她會死得更快。
進了棺材,外麵的一切聲音都是悶悶的,聽不真切,她也沒辦法判斷到底有沒有下雨。
在這寂靜又黑暗的棺材裡,李弱水放緩呼吸,平靜自己的心跳後叫出了係統。
“我記得我還有一個任務禮盒沒用。”
天邊滾起了烏雲,驟然響起空明的雷聲。
院子裡慢慢起了風,吹得梨枝四處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
此時的路之遙正抬劍專心打掉箭矢,但數量太多,又很密集,他還是難免受了傷。
但和其他人比起來,他這點傷實在太小。
天色驟然暗淡下來,黑雲以不可抵擋的姿態往皇城壓來,碼頭那邊已然下起了雨。
伴隨雨前來的還有風,正如李弱水想的那樣,風大就容易導致箭偏向,這給了路之遙的極大的優勢。
這兩人拖時間的對比,終究還是路之遙更勝一籌。
他迎著箭雨往左邊圍牆衝去,即便被割傷也不怕,他甚至還是笑著的。
打得越凶狠厲害,受傷越嚴重,他就越興奮。
興奮得直想用劍插進他們的身體,搗壞血肉,再聽他們痛苦的呻吟。
此時的他就像一個不要命的瘋子,直直地往前衝,但他還是下意識用手護住了臉和胸口。?對於路之遙來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沒花多少時間他便衝上了高牆,殺掉了進山莊以來的第二個人。
一滴血珠濺在路之遙的眉頭,像是一粒殷紅的朱砂痣,為他溫柔的笑容添上了一抹瘋狂的豔色。
轟隆一聲,黑雲已然進了皇城,帶著不可抵擋的雨勢襲來。
禦風山莊恰在皇城邊緣,這雨便落進了這滿地狼藉的院子。
在這風雨中,路之遙笑出了聲,手中劍花不斷,迎上一個便殺一個。
他的手、腿、背都被箭擦出了血痕,在這白衣上和彆人的血混在一起,難以分清。
“你們都去死吧。”
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地上,越來越多的人從牆上落下,滲出的血被慢慢稀釋,隻餘淡淡的紅。
路之遙顯然殺瘋了,他隨手撿起腳邊一把散落的匕首扔到前方,恰好正中那人眉心。
隨後又順勢將劍揚起,轉身往後一劈,又是一人倒地。
論愛殺人,沒人比得過他,輪瘋狂更沒人比過他。
此時的禦風山莊除了哀嚎和驚恐的尖叫,便隻餘路之遙的笑聲。
他右手拿劍,左手還提著一根銀絲,那銀絲的儘頭係著徐思的腿。
即便這麼多人圍著她,依舊防不住他的傀儡術,可他不想隻擒王,這裡的每一個人他都不想放過。
每一個阻礙他都要除掉。
再也沒有人能綁走李弱水,再也沒有人能傷到她。
這是他送給李弱水的禮物,一個安全無害的新世界。
箭矢已經全部射光,埋伏的人也死了大半,落下的雨滴衝掉了路之遙臉上的血珠,他手中拉著銀絲,微微用力,徐思便被拖到了院子裡。
攻守之勢的轉換太快,轉眼間她就成了狼狽不堪的獵物。
像他這樣不要命的瘋子,唯一做的應該是不要招惹他。
將她拖到院中後,路之遙並沒有第一時間對她動手,反而提劍和其他人打鬥,徐思就像一個被拖著的玩具一般在院裡打滾。
路之遙再次忍不住笑了出來,為這殺戮,為即將和李弱水在一起的新生活。
“再也沒有人能阻礙我們了。”
他輕輕低語一句,無限溫柔,麵上笑容中帶著一分沉醉。
路之遙對於其他人算是碾壓,有人心態崩了,有人被嚇哭了,還有沒見過這場麵的在乾嘔。
這場圍獵盛宴很快便落幕,院子裡隻剩徐思一個人。
雨水再大也衝刷不了這樣濃鬱的血,石板地上漫起了一層淺淺的血水。
徐思恐懼地看著周圍,她不懂,明明有籌碼的是她,明明算好一切的是她,為什麼她還是輸了。
那些說好要來幫她的官員呢!
“你不能殺我,李弱水的解藥隻有我有,你殺了我她會死的!
j路之遙輕歎一聲,麵上帶笑,手中的劍插進了她的左肩。
“不要詛咒她,她會長命百歲。”
徐思忍著痛,抓住了他紅色的衣角,咬牙開口。
“你相信我,她真的中毒了,我親自給她吃的解藥,她不可能j話沒說完,劍已經插進了她的心臟,不偏分毫。
雨淅淅瀝瀝地從天上落下,徐思看著灰色的天空和路之遙溫柔的神情,張嘴仍舊想狡辯,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自然是信她的。”
路之遙拔出劍,此時的禦風山莊寂靜無聲,再沒有一點人氣。
他捂著胸口往前走,他記得之前李弱水的聲音是從那個方位出來的。
一靠近那處,他便聽到了細微的聲響,咚咚咚的,像是有誰在敲門。
路之遙拿著劍,慢慢走向那處。
“李弱水?”
這敲擊聲不變,似是沒有聽到外麵的聲響。
他摸索到那處,手下似乎是一道木門,敲擊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路之遙花了一點時間尋到方法,將這個蓋子推開,隨後又輕輕喊了一聲。
“李弱水。”
麵前突然有了聲響,似乎是有人站了起來,隨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清亮有力。
“哇,你再不來我真的要憋死了。”
路之遙唇邊的笑容突然擴大,他像是求獎賞一般麵向她,睜開了眼睛。
他興奮到顫抖的手觸上她的臉,臉色微紅,神色間帶出一絲稼麗的豔色。
“他們都死了,再沒有人能傷你了。”
看著他這副神情,李弱水一屁股坐到了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