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蛇軀駭然撞破屋頂,攜著她衝天而起,魔氣橫掃大殿,將滿殿擺置掀得倒飛出去,眾人驚叫著四處躲避。
暮霜被這一幕嚇得後退,聽見小荷的叫聲,連忙回頭一把拉過她,躲到一根立柱旁邊,才避免了被那屏風砸在下麵。
子夜的鐘聲敲響,整個望夜城精心準備的燈節焰火在此時推向高丨潮。
滿城的燈火從最外延開始一片片熄滅,霓虹彩光如龍吸水,往這一座燈塔聚來。
遊龍在塔下成型,順著樓閣外簷垂掛的燈盞遊曳直上,即將飛天而起時,卻被那一道蠻橫的蛇影撕碎,化作片片殘焰,凋零隕落。
蛇影轟然一聲,重新砸回殿內,再退開時,先前還活生生的姑娘,此時橫躺在地上,烏血順著龜裂的地板從她身下漸漸蔓開。
她垂在血泊裡的手指動了動,因蛇毒而烏黑的唇內吐出微弱的氣息,“大人……”
重燭不知何時又重新坐到了主座上,手上撚著一個酒杯,抿了一口百毒酒,掃一眼滿殿狼藉,看向花明呈,語氣平和地說道:“花城主用心良苦,夜已深了,還有什麼戲碼,便一並端上來吧。”
花明呈大驚,立即解釋道:“此事絕非我安排,我可以對天起誓,我真的毫不知情。”
“好一個毫不知情。”重燭笑道,伸手蘸取杯中一滴酒水彈出,酒珠直射殿中蛇影,大蛇崩潰,落到地上,化作無數遊動的小黑蛇遊向殿內每一個人,嘶嘶吐信,“不是你,那會是誰呢?安排了這麼精彩的一出戲,怎的不出來領賞?”
殿內響起陣陣尖叫,眾人想躲卻又躲不開。
一條小蛇從傾倒的屏風腳下遊出來,順著暮霜的裙擺盤纏到她的腳腕上。
暮霜此時已經被嚇得麻木了,直到那蛇豎起脖子,冷不防地撞入她的視線裡,歪著腦袋和她大眼瞪小眼。
身旁傳來小荷的尖叫聲,小荷的身前也豎起了一條黑蛇,那條黑蛇威脅地展開脖頸,齜牙咧嘴,模樣猙獰,從喉嚨裡發出陣陣嘶鳴,令人恐懼。
暮霜身上的小黑蛇轉頭看看它,又轉頭看看滿殿齜著毒牙嘶鳴的同胞,便也有樣學樣地張開血口,齜出尖銳的毒牙,猛地衝到她麵前,朝她嘶吼。
蛇嘴裡吐出的鮮紅色信子,幾乎要掃到她臉上。
暮霜被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尖叫堵在嗓子眼裡,控製不住的眼淚順著眼角,嘩啦啦往下淌。
她以前其實是見過重燭的本體的,夏天的時候還喜歡抱著他納涼,他蛻皮之時,還會用手小心翼翼地幫他將那一層蛇皮剝離下來。
那個時候,她明明一點也不怕他。
可現在的重燭卻這麼令人害怕,渾身都散發著恐怖的氣息,讓她連走向他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氣。
光是這一條冰冷凝視她的小蛇,就叫她渾身僵直,快要暈死過去。
大殿之上,像她這般被嚇住的人還有很多。
花明呈到底是一城之主,不忍見眾人遭難,往前一步拱手道:“此事雖不是我安排,可我身為望夜城城主,讓心懷不軌之人潛入城中動此手腳,還毫無所知,的確失職。”
“此次來參加宴席的大多隻是城中商賈,少有修行者,實在承受不住魔尊一怒,尊上若要怪罪,便由我一人承擔吧。”
重燭撫掌讚道:“花城主愛民之心可嘉。”
數不清的小小蛇影在滿殿遊曳,嘶嘶聲不絕於耳,倏地,滿殿蛇群突然靜止,全都豎起脖子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這個畫麵實在令人驚駭,但又叫人下意識地都隨著它們朝向的地方看過去。
眾蛇所望之處站著一個人,是一個身著緊袖玄衣的男子,此人一直跟隨在重燭身邊,乃是魔尊座下護法。
重燭放下酒盞,似十分不解,疑問道:“說說看,殷傀護法,本座的‘心上人’身上怎麼沾染了你的氣息?”
殷傀右手垂下,緊緊握住垂掛在腰側的長鞭,試圖辯解:“許是玄清下樓請那女子上來時,不小心染上了她的氣息,我又與他接觸過……”
玄清正是先前端著空杯下去請人的魔修,見殷傀竟將禍水往他這裡引,當即冷哼一聲道:“放屁。”
他渾身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大大方方,隨便怎麼查探!
重燭搖了搖頭,對於追隨在他身邊多年,在外人看來極為器重的臣屬亦毫不留情,說道:“可惜,理由不足,殺了。”
隨著他一聲令下,玄清領著幾名魔將一擁而上,片刻的交鋒後,那人被押解回來,釘死在殿中女子的屍身旁。
重燭麵向花明呈笑了笑,抱歉道:“是本座錯怪花城主,花城主見諒。”他談笑間揮手喚回滿殿蛇影,“希望沒有嚇著你們。”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城主千金。
暮霜和小荷抱頭靠在一起,主仆二人已經被嚇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