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潘管事虛虛扶了下她的手臂。
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會儘快寫信給在外的家主向她稟明此事,在此期間,還希望林姑娘您能繼續留在這兒。”
語畢,潘管事又忍不住寬慰她說:“家主為人向來寬厚仁善,若是得知了來龍去脈,定不會為難姑娘您的。”
一直以來,自家家主都非常關注林斬霜的動向,是潘管事早就知道的事。
畢竟林斬霜作為現如今江州城中數一數二的科舉苗子,許多人都對其虎視眈眈。
俱盼望著對方能在自己的幫助下在今年的京試上拔得頭籌。
好趁著林斬霜的這股東風,令她們在城中無論是事業還是名望都更上一層樓。
現下好不容易將人請進了府,便不能再輕易將人給放出去了,萬一誤了家主的事,她自己也不好交代。
更何況對方也確實沒做錯什麼
此時此刻,潘管事的心態自聽到林斬霜說的那番話起,已然不自覺從理解轉變成了同情。
多好的孩子啊,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可遭受誤解與委屈時不僅不去申辯,反倒第一時間自省和道歉。
此時,站在一旁的楚今燃忽然出聲道:“什麼繼續留在這兒,潘姨你怎麼不把她趕出去啊?”
潘管事連忙回他,“少爺,林姑娘是家主特意請來的客人。”
楚今燃皺眉,不滿開口,“客人?你知不知道她差點害死本少爺!”
聞言,潘管事先是出聲穩住他,而後真假話摻半地寬慰了他好幾句,最後又裝得鄭重其事說:“少爺莫急,老潘這就去給家主寫信請示此事!”
離開前,她還衝林斬霜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道:“我家少爺小孩子心性重,林姑娘您多擔待些。”
說罷,她還不忘吩咐楚今燃身邊的竹生,“帶林姑娘去硯香院。”
在潘管事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少年雖仍心懷不滿,可還是勉強放任林斬霜離開了。
臨走前,對方還不忘惡狠狠地朝她放話說:“你給本少爺等著!”
硯香院設在花苑最北,小徑的儘頭。整個院落被生長得翠綠的竹林所環繞,環境清幽怡人。
很適合她用來備考。
竹生適時地走上前推開了硯香院的木門,隨後側身給林斬霜讓路。
女人衝他淡笑開口,“有勞了。”
竹生聞言,隻是短促又低沉地嗯了聲,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她。
這廂,林斬霜將將抬步跨進院門,身後卻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喂,給本少爺站住!”
來人正是楚今燃。
見此情景,竹生驚訝地抬頭,而他身側的女人好似對此早有預料,並未同他那般意外。
林斬霜不動聲色地揚了下唇角,發覺楚今燃此人雖然任性,倒是不太傻。
不像在潘管事麵前表現的那般好糊弄。
隨即,她轉過身望向對方。
隻見少年已經停下了小跑,正快步向著自己走來。
身上的銀飾佩環,隨著他的步伐,嘩啦作響。
由於快速的跑動,他胸口有著明顯的起伏,正微張著唇,小口地喘著氣。
麵頰上也泛起了一抹微紅,取代了原本蒼白的病色,使得整張麵孔鮮妍了不少。
在燦陽之下甚至到了有些恍人的地步。
除此之外,最吸引林斬霜目光的,是他那雙杏眼。
微微眯起,又亮又刺人。
正直直地盯著她。
此時的少年,像極了一隻正在捕獵的貓,周身充斥著一股不咬上獵物絕不罷休的執著狠勁兒。
林斬霜坦然與他對視,隨後溫和一笑,“又見麵了,楚少爺。”
對方在距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緩緩站定,隨後仰頭擰眉。
“喂,你不會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吧?”
林斬霜沉吟片刻後,開口:“楚少爺想怎樣?”
“怎樣?”
楚今燃聞言,隨即抬了抬下頜,語氣倨傲地命令出聲,“你給本少爺道歉!”
說罷,他挑釁似地揚了下眉。
來此途中,楚今燃便已然打定好了注意。
他瞧著林斬霜周身書卷氣濃重,說話咬文嚼字又動不動就行禮,想必是個極其古板迂腐的讀書人。
而他自信十分了解這些所謂的讀書人,才情沒有三兩重,傲氣卻有十丈高!
想他一些的追求者中也不乏有這樣的讀書人,明明都是衝著他家的錢來的,說的話卻冠冕堂皇,被戳穿後惱羞成怒的樣子,他能笑個一百年。
偏偏這種人也最好麵子,輕易不肯向人低頭,特彆是像他這樣的少年男子低頭。
楚今燃料想林斬霜也定是這樣的人。
現下又沒了潘管事給她撐腰,他敢肯定這女人定然維持不住方才虛假的鎮定與體麵。
由此一來,自己便能借此挖苦嘲諷她一番,出了心中那口惡氣後再順理成章地趕她出府了!
然而出乎少年意料的是,林斬霜竟毫不猶豫地道了歉,語氣還頗為真誠。
“抱歉,楚少爺。”
楚今燃聞言一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周身囂張霸道的氣勢,一下消散了個大半。
怔怔地眨了眨眼,“你、你,我”
誰知,女人道歉的話還在繼續,“楚少爺若是不原諒的話,在下願意補償。”
她語氣真摯,神情帶著深切的歉意,仿佛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對此萬分悔恨。
看得楚今燃一個恍神兒,一時間竟忘了生氣,又疑惑又好奇地順著她的話問道:“什、什麼補償?”
林斬霜心中忍俊不禁,麵上卻一本正經,“楚少爺不是想要在下那日手中之物嗎。”
“斬霜願意送予你,不過楚少爺一定要替在下好好保管。”
“最好供起來。”
楚今燃蹙眉,下意識問道:“為何?”
什麼魚食,竟還要他供起來。
林斬霜望著他,少頃方慢悠悠開口,“因為那是在下娘親的骨灰。”
話音既落,她在如願看到少年刹那間變得蒼白的臉後。
忍住輕輕翹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