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說得有道理,隻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
紀平安也不說話了,宋知書其實心裡也是明白的,不然當日她出大牢宋知書就會想辦法去長公主那裡認領繡畫,隻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如今看到她滿屋的賞賜心酸不平又是另一回事。
宋懷豫院子。
宋知音拎著裙子,甩掉了丫鬟,風風火火地闖進書房。
宋懷豫連忙將手裡的畫收起來。
宋知音伸手搶過來,“是什麼名家畫作還要背著自家妹妹欣賞?”
宋知音將畫卷打開,“好啊,二哥,你偷偷摸摸地在書房畫小表妹的肖像,我要去找母親告狀。”
宋懷豫急了,喝止道:“不許去。”
“為什麼?”宋知音昂著頭,不服氣中又帶著幾分撒嬌:“若是母親知道你的心思,肯定會幫著你和小表妹溝通的呀,多個助力難道不好?”
宋懷豫將畫作拿回來,收好,放入櫃子裡,“她要參加醫家總考。”
“什麼?醫家總考?”宋知音聲音陡然提高,“為什麼?她難道不知道女子參加醫家總考獲得行醫資格後,很難再上嫁嗎?世家貴族女子,誰會去做那種拋頭露麵的工作?”
大夫,醫生,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是他們需要央求,尊敬的人,但是對貴族來說,也不過是個中九流罷了。
需要時,請進府,客套兩句,治病治好了,賞賜一二便是大恩大德,治不好,免不了一頓問罪。
論階級,大夫又怎麼可能比得上世家大族?
就算醫術精湛,彆人尊稱你一句神醫,那又算得了什麼?和最頂尖的繡娘有什麼區彆?
這個世道,權才是最重要的。
宋知音:“二哥,我知道你喜歡小表妹,是真心想娶她做妻子,以小表妹的身份,能得一個側室已經是大哥和爹爹容忍的極限了。咱們不能讓小表妹胡鬨。”
“她沒有胡鬨,她是認真的。”宋懷豫如星辰一般的眼睛似有火光倒騰:“不隻是參加醫家總考,她還會開醫館,免費為窮人看病。”
“那就更胡鬨了。”宋知音抓住宋懷豫的袖子,“二哥,咱們得阻止小表妹。”
宋懷豫:“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明珠璀璨,天地遼闊,合該如此。”
“你瘋啦?”宋知音真的不明白,她發自肺腑地不明白,“二哥,我怎麼覺得你都不像你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宋懷豫:“你知道當我站在醫館門口,看她侃侃而談,熠熠生輝時在想什麼嗎?我腦海中閃過的是當日在衙門裡,無論外界說什麼她都毫不動搖,孤注一擲的樣子,是她麵對長公主的詢問,對內心yu望的坦誠,對疾病的同身受。和待在宋家後院時不一樣,在說到醫學的那一刻她在發光。
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合該如此,本該如此。知音,那一刻二哥生平第一次、內心一直壓抑的東西破殼而出。她那麼美好,而我卻連父親和哥哥,連你都說服不了。至少在我能解決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問題,至少在我能獨立於宋家頂天立地,在我能保護她,能確保光明正大以正妻之禮求娶之前,我不該打擾她。”
宋懷豫笑了笑,拉開宋知音的手:“以前你不總在嘴邊念叨誰說女子不如男,說我古板教條過於孤高嗎?”
“我……”宋知音被這話哽了一下,“那你是我二哥,我當然是偏心你了。小表妹如果成了我二嫂,成了家人,我以後自然也會偏心她。”
宋懷豫:“那就現在開始偏心她,她是你二哥心悅之人。”
日光從窗棱偏過,拂在宋知音發間的蝴蝶發釵上,蝴蝶翅膀微微顫動,栩栩如生,挑動春去。
宋知音淡唇抿成一線,她努力扯動嘴角,笑容卻似晚春殘碎,“二哥,你彆這樣,你太認真了,認真得我有些害怕。”
……
紀平安休息了一日後,又去宋老夫人那裡陪她吃了飯,宋老夫人一心禮佛不問世事,並不知道紀平安入獄之事,隻聽說紀平安在生日宴上得了長公主的賞識,心裡也替紀平安高興。
宋老夫人惗動著手裡的佛珠,“這得了長公主的賞識是好事,但是俗話說福兮禍所依,皇家不比尋常人家,規矩多,要求也多,事事都要注意,萬事要小心,不可衝撞皇室。”
“是,平安知道了。”紀平安虛心受教。
宋老夫人:“長公主和皇上一母同胞,少時感情就好。唉……”
說起這些陳年舊事,宋老夫人也忍不住心下傷感,但是既然紀平安已經走近了長公主,她還是得提一提,以免紀平安不小心說錯話,走錯路,害了自己。
宋老夫人道:“皇上年少時,排行第九,與長公主的母親是先皇的淑妃。淑妃年輕時是汴京有名的才女,恃才傲物,為人孤高,不得先皇喜歡。淑妃在陛下僅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當時長公主也才十五。先皇子嗣多,爭寵的就多,原本定的太子也不是如今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