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孚敬實在是老了。
從前考了七次鄉試,到殿試時四十七歲,又到嘉靖皇帝朱厚熜羽翼漸豐,靠著大禮議上疏得到皇帝青睞,多次入閣出閣,宦海沉浮。
到現在,他已經年過花甲,屢次染病。
吼完這一通話,張孚敬不由得彎下身,猛烈咳嗽,幾乎把他的心肺也咳出來。
他一生為官清正,整頓吏治,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卻絕對對得起自己所讀的聖賢詩書。
張孚敬自認為當得起“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橫渠四句。
可是,老天非要降下彗星。
陛下是不會有錯的。
隻可能是閣臣錯誤地理解了陛下的意思,將事情辦錯了。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內閣首輔。
他因此被遣,打擊的不僅僅是他的政途,更是他一直以來中直的心。
他原以為這是自己該受的。
結果現在突然跑出來一個毛頭小子,這麼堅定地告訴他——
他沒有錯。
陛下也沒有錯。
他們受的,是前代帝王造的孽!
張孚敬一向不相信什麼道士的花言巧語,因為他們隻不過是故弄玄虛,媚上邀寵之輩。
隻有陛下年幼,才一直被蒙蔽。
可是今天,他是這麼想要相信一個道士的話。
甚至想將這些話告訴天下人。
沒有不會被蠱惑的人,隻是他們暫時還沒有遇上適合的套路。
牛頓毫不避諱地,直視當朝首輔的眼睛。
他在洞窟中鑽研出來了一整套數學工具,當然會不停地,將它們用來演算推理自然的一切。
然後,他張口說出了諸神的邀約:
“你想聽聽【萬有引力】嗎?”
張孚敬啞口無言。
作為科舉裡殺出來的七屆複讀生,他已經將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身為首輔,更是能夠隨便翻閱前朝的珍藏書文。
可是他遍曆腦海中的知識,可從來沒有發現以前有哪位文人,提到過“萬有引力”4個字,他甚至不能夠有把握,將這4個音節與對應的漢字連接正確。
此刻,他隻能夠像個初學者一樣點頭。
朱厚熜立即起身。
他極度敏銳的直覺,此時此刻拉響了警報,他朝著黃錦示意。
務必將牛頓接下來講的所有話,記錄在案。
剛剛的一派陳述,已經消耗掉了牛頓許多的說話份額,他從自己的袖籠之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書冊筆記。
畢竟他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光聽他口頭論證自己的理論,就能夠完全明白的天才。
書冊隻有一本。
在皇帝麵前,內閣首輔也得靠後,隻能側著身沾光。
朱厚熜攤開厚實的紙張,上麵的符號稀奇古怪,聞所未聞,他卻從其中覺出幾分美感來。
朱厚熜有一雙聰明的眼睛。
牛頓不喜歡跟蠢貨多費口舌,皇帝聽得懂話,那再好不過了。
他慢悠悠地解釋:
“鄉裡幼兒尚且知道,太陽東升西落。”
“《周髀算經》曾言日繞地轉,但是我在仙人處學得【望遠鏡】磨製手法,觀測天體三年之久。”
“有四顆衛星繞歲星運行。”
“太白星似月盈虧。”
“月有龍骨山脈、聚氣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