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是給他送喪的隊伍。
他的神情震動,忍不住對黃錦問:
“陛下可要賜死我?”
黃錦堅決不會假傳聖旨,他立即搖搖頭反對:
“陛下從來沒有這個意思。邵天師,您還是天師,要忠於陛下,信任陛下。”
牛頓對沒有科研精神的邵元節補充:
“不要太害怕,這是我手工製作的防護服,雖然不能夠百分百隔絕水銀的毒性,這也能起到了一點效果。”
他貌似很大方地打開自己的包裹,讓邵元節看清裡麵的東西:
“雖然你要試藥,如果想要體驗一下,我這裡還有多的。”
道童年紀尚小,對新鮮事物頗感興趣,他眼巴巴地望著牛頓。
牛頓不由分說,給道童裝到套子裡,還把他推遠了去。
邵元節是不敢穿的,他似乎從牛頓的眼睛裡,看出些嘲諷待宰羔羊的笑意,試圖再向黃錦問幾句話。
黃錦已經將視線移開。
牛頓這幅如臨大敵,不打算傷及無辜的架勢,讓他琢磨出了不同尋常。
黃錦再次對自己過往視作常識的知識,產生了懷疑。
陛下從小就比他聰明多了。
他已經見識過朱厚熜從一開始對牛頓的從容安排,到被一封帛書搞得道心破碎的全過程。
牛頓連董仲舒的天人感應都敢修正,對《道德經》被篡改這件事無動於衷。
那麼,這水銀也許真的劇毒。
事關自己唯一的主人朱厚熜,黃錦這個老好人難得憤怒起來,為了陛下的身體,因為他的性命。
司禮監能夠善終的太監太少了。
一旦自己侍奉的主人出事,新皇登基,第一個處理掉的就是已經失去權力來源的太監,換上自己手下的人。
黃錦知道——
自己足夠幸運,會死在陛下前麵,足夠不幸,就死在陛下的後一年。
黃錦的忠,第一次驅使他作出朱厚熜指示之外的事。
他重新寬和起來,朝邵元節抬手:
“邵天師,為了陛下,您也該試藥的。”
他這時才從袖子裡,拿出朱厚熜親筆寫下的條子,朝他朗聲念道:
“道士牛頓,精通術數,窮究陰陽,明星軌之變,得道理之源。其所推演者,近乎天道,清澈天文。”
“為彰其德業,特賜其金、玉、銀、象牙印各一,班二品……”
“總領道教事。”
牛頓的眼眸微動,“領”字前麵多了一個“總”,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朱厚熜徹底不承認,從前對邵元節的地位恩遇。
顯靈宮已經變天了。
道童在一旁訥訥不言,甚至因為恐懼顫抖,他從前熟悉的世界……傾塌在眼前。
邵元節再也站不住,直挺挺地跌坐在地上,他那一把老骨頭,在地上砸出了很悶的聲響。
此刻他的腦子裡,隻有一個道童。
他死去多年的師兄,在不小心打翻了師父裝水銀的瓷瓶之後。
一晚上掉光的頭發,吐出血液的惡臭,還有嚎了一夜漸漸低聲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