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門口外麵,有小廝打扮的人躲在後麵,看到兩人出來,機靈跑走了。
孟椒一笑。
謝長安也猜到是誰了,應該是沈家派來監視的人。
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皺了皺眉,聲音沙啞問她,“你有何打算?”
孟椒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憔悴蒼白的麵龐,苦澀一笑,“能有什麼打算?”
她將後背背著的帷帽拿下來,戴在頭上,歎了一口氣道:“你我一彆,此生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在此祝謝翰林日後前程似錦。”
說完微微頷首,轉身離開,朝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謝長安一愣,看著孟椒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空空的,仿佛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他突然想起幾年前成親那晚,當時他看著她嬌美羞澀的麵龐鄭重承諾,日後一定會高中,會給她最好的一切。
如今他如願高中,卻要將她休棄,兩人從此形同陌路,日後甚至連再見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謝長安想起孟椒方才無奈苦澀的眼神,鼻子酸酸的,那麼好的女子,卻被他辜負了。
孟椒不知謝長安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是嗤之以鼻。
她直接去了碼頭。
碼頭是位於東水門外七裡的虹橋,來往京都城的客船、糧食漕運的貨船大部分都在這邊停留上下。
當地人將客船叫蘭舟。孟椒到了時,遠遠便看到虹橋四根聳立的鶴形高竿,橋身用巨大的木柱懸空架構而成,紅漆塗色。
這裡十分熱鬨,橋上是搭建臨時的攤鋪,賣什麼的都有,來來往往都是人。橋下是穿梭的船隻,過橋時,船夫便會放倒桅杆。
孟椒尋到一艘停泊在橋下碼頭的蘭舟,岸邊有登陸記冊的人,她上前詢問有沒有去廬州的船隻。
對方是個留著胡須的中年男人,頭戴黑色巾子,身穿灰色細麻夾棉長袍,他見孟椒穿著體麵,便道:“這兩天沒有去廬州的船隻,要去隻能從揚州轉,不過三天後會有一艘前往泗州的船,娘子可以在宿州下船。”
宿州和雲陽縣還是有些距離,不過到時可以轉運內河船回家。
孟椒問了具體時間,心裡有了數後便道謝離開。
覺得三天應該夠了,她本來也沒打算今日就走,她還有事沒有辦完。
虹橋兩頭都是熱鬨的集市,孟椒尋了一家上好的客棧,為了安全起見,定了一間上房。
略作休頓後,她拿了三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出門了,在集上租了一輛馬車,讓人送她去城東三十裡外的李家村。
車夫是個大姐,孟椒很少看到有趕馬車的女子,所以特意挑了這人。
大姐姓祝,孟椒喊她祝娘子,聽到孟椒是去尋一位舊友,又比較著急,就沒多問了,隻讓她坐穩了,她把馬趕快一些。
差不多到未時,馬車到了李家村,祝娘子怕孟椒臉生被人欺負,就幫她打聽喬家的住址。
被問路的老漢趕著黃牛墾地,“你們是來找喬丫頭的?她家住在村子最西邊,那裡有條河,離河最近的就是她家了。”
祝娘子便又趕馬車去了村子西。
孟椒緊張坐在馬車裡,她對喬姐姐的了解都是曾經閒聊時說起的隻言片語,她們都是苦命人,很少說起以前的事。
她隻知道喬姐姐曾經是李家村的人,父母老來得女,十分疼愛,小時候每到過節她父母會帶著她去京都城買新衣服新首飾。後來嫁人了,丈夫是讀書人,沒過幾年安穩日子丈夫就病逝了,大伯將她和孩子趕走,她便抱著年幼的兒子回了老家。
她父母已經不在了,叔叔一家見她沒了婆家,便霸占了她家裡房子和田地,孩子病重,她身無分文,叔叔逼迫她給城裡商人做妾,她為了救孩子答應了,隻是她當了妾,叔叔一家拿了錢卻不給孩子看病,還一直問她要錢,她為了孩子討好商人,學各種本事,直到後來才知道孩子早就沒了。後麵商人生意不好,又將她做禮物送給了彆人,輾轉最後進了三皇子府。
每每說起孩子,喬姐姐都淚流滿麵,她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沒照顧好孩子。
算著時間,這時候的喬姐姐應該剛被趕回家沒多久。
馬車到了村子西屋子旁,孟椒托祝大姐去敲門,讓她把喬景年和孩子帶上馬車。
祝大姐敲了三下,開門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見祝大姐相貌魁梧,麵色凶悍,心生懼意,聽到是找侄女的,心裡鬆了口氣,扭頭就朝屋子裡叫喚,“死丫頭,找你的,趕快出來。”
喬景年抱著孩子匆忙從屋裡出來,她看到門口的祝大姐,心裡微微害怕,但還是走了過去,“請問您是?”
祝大姐扭頭看了眼馬車,見孟椒放下簾子,便知就是這人了。
看了她懷裡的孩子一眼,故意板著臉問:“這是你的孩子?”
喬景年抱緊懷中燒迷糊的兒子,小聲嗯了一聲。
祝大姐直接道:“是我主子找你,你過來。”
說著往馬車走去。
喬景年猶豫看向旁邊的嬸子,婦人直接扭過頭裝作沒看見。
想到這幾天男人說要讓侄女給城裡商人做妾,以為是那商人來接人了。
祝大姐已經坐在馬車上了,見她沒動,嗬斥一聲,“還不快過來。”
喬景年咬了咬唇,忐忑抱著孩子朝馬車走去,剛走到馬車旁,就直接被祝大姐伸手一提,連人帶孩子一起拎上了馬車。
她嚇得“啊”了一聲,然後趕緊抱緊懷裡的孩子。
祝大姐一甩馬鞭,馬車揚長而去。
婦人驚了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哎——哎——”
跟在後麵追喊。
但馬車太快,很快就將人甩在了後麵,遠遠看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