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宗內雞犬不聞的時候,某位師姐臭不要臉的爬了師弟的窗。
她也不等連亭說話,輕巧的翻窗而入,穩穩落地,聲音帶著詭異的慈祥:“小師弟~身體還好嗎?”
連亭剛吐了不少血,實在說不上好,他抿了抿有些發白的唇。
“尚可。”連亭嘴硬道。
“既如此,”晏青棠忽然開始翻芥子戒,一本又一本的經書劍譜被她掏出來,摞成厚厚一遝,“這是我特意從藏書閣挑來的書,對師弟修習十分有益處。”
她一派冠冕堂皇道:“師父既命我多看顧師弟,師姐就不該懈怠,念在你如今傷勢未愈,便先從讀書開始吧。”
“七日之內,讀完這些,之後我們就可以開始練劍了。”
連亭:“?”
他遲疑的看著那幾乎和他一樣高的書堆。
“師弟不必覺得為難,”晏青棠十分善解人意,滿臉都是替他著想,“我替你算過,七日內晝夜不停,第八日定能看完。”
連亭並沒被她這話安慰到,反而有種淡淡的窒息:“……晝夜不停?”
“對啊!”晏青棠理所當然道,“我們青山宗弟子向來勤學苦練,讀起書來手不釋卷,身為青山宗弟子,若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不如趁早下山。”
這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晏青棠餘光偷偷打量著連亭,見他垂著眼看不清神色,便又加了一把火。
“師弟莫不是還想睡覺?”晏青棠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就差揪著他耳朵耳提麵命了。
“你有點出息沒有?”晏青棠指責道,“你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著覺?就算困死也要給我爬起來繼續讀書!”
“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讀書有多麼重要了,過了現在這個年紀,你以後哪還能有這麼大好的讀書時機?”
“你不讀書,以後出了宗門怎麼在修真界立足?你沒有知識,又有哪個宗門會要你?以後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又怎麼賺錢?你賺不到錢,怎麼養家糊口?如此不思進取,又有哪個女修會看上你?”
連亭:“……”
他被晏青棠的長篇大論吵的腦仁直疼,蒼白的指尖按了按眉心,舉手投降。
連亭伸手胡亂抓起一本書,修長的手指翻開書頁。
“我看,師姐。”他有些無奈,“我這就看。”
……
小木屋內一室寂靜,隻有女孩子綿長的呼吸聲,和偶爾可聞的書頁翻動聲。
跳動的火光映在書頁之上,連亭挑燈苦讀,時不時抬眸看一眼坐在他對麵的晏青棠。
她原本還端著監督的架勢正襟危坐,可漸漸的,她的眼越睜越小,頭也垂了下去,眼見就要磕到桌角上。
“師姐。”
連亭忽然道。
晏青棠一個激靈,驀的抬起頭。
“嗯——嗯?怎麼了?”
她迷迷糊糊的抬眼。
連亭:“……”
“沒什麼。”他捏著書角,“隻是想起白日裡聽師父所言……師姐是符修,為何不學劍?”
劍修師父,弟子卻是個符修,聽上去就很荒誕。
晏青棠勉強提起一點精神,她打了個哈欠,一派理直氣壯:“因為我嬌氣,我怕痛,我力氣小提不起劍,我不能吃苦。”
連亭:“……”
天突然被聊死了。
室內重新靜了下來,晏青棠清醒了不到一刻鐘就又開始小雞啄米。
連亭眼底有淡淡的無語,他出聲道:“師姐若是困了,便去休息吧。”
晏青棠:“……”
晏青棠輕咳一聲。
“師姐困是因為師姐已經過了讀書的年紀,想當年我剛入宗時也曾像你這般埋頭苦讀。”
她一本正經的為自己正名。
連亭抬頭看了沒大他一兩歲的晏青棠一眼,陷入了沉默。
晏青棠這人沒彆的優點,就是聽勸,既然連亭都那麼說了,她果斷道:“師弟好好讀書,師姐稍稍休息一會,待會再來陪你。”
她邊說邊打著哈欠,神識探入芥子戒中,翻出了兩條被子,鋪在被她排排擺開的蒲團上,合眼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夢裡連亭終於受不了晝夜不停地看書修行,於某一日悄悄溜下山去,就再也沒回來過,青山宗不會再有滿山血氣,弟子們平平安安的叩問大道。
許是這個夢太過美好,晏青棠這稍稍一休息就休息到了天亮。
她垂死病中驚坐起,隻覺得這地鋪打的她全身酸痛。
“什麼時辰了?”晏青棠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顯然是人醒了但魂還沒回來。
連亭讀了一夜書,看著都要比她精神飽滿,他合上書頁,回道:“方才敲了晨鐘,當是辰時了。”
青山宗有晨昏鐘,晨鐘提神,是提醒弟子們起身修行,昏鐘定魂,昏鐘一響,亥時至,當入定靜思,禁止夜遊。
但這倆鐘對晏青棠沒什麼影響。
她不僅早上不起床,還會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爬窗。
可怕的很。
聽聞晨鐘已過,晏青棠大驚失色。
“糟了糟了,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