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芳抬起頭淒淒地望著朱厚熜,“萬歲爺,奴婢還指著馮保這個乾兒子養老送終呢。”
進佛門是出家,進道門也是出家,出了家,馮保這個乾兒子可就沒了。
這時候,呂芳是真的心疼了,花了這麼多功夫,耗費了那麼心力,教著,養著,說沒了就沒了。
“提督東廠不過四年,就積累了兩百萬兩銀子的餘財,這害死了多少人,朕讓馮保去朝天觀為他害死的人超度,償還他的冤孽,本就是法外開恩,呂芳,你該明白的。”朱厚熜的眼睛慢慢橫了過來。
呂芳對待馮保,就像是民間溺愛幼子的母親,簡直是心頭肉的存在。
這一刀剜下去,心難免會滴血,但養養就好了。
這一刀不剜下去,等到出事了再剜,那就是剜心了。
近一甲子的陪伴,呂芳是儘力的,朱厚熜不忍看到那一天。
“謝皇上!”
呂芳又磕了個頭,淒涼地往殿外走。
燈火通明,窗外又飄起了大雪,窗戶都打開了。
寒冷的雪風吹到朱厚熜身上的絲綢大衫往後飄起。
孟衝、石義的求饒聲,隱約隨著風傳入朱厚熜的耳中,朱厚熜無動於衷,踱步到禦前,將第五張賬紙也用玉石鎮紙壓著。
六百萬兩紋銀、三百萬兩紋銀、三百萬兩紋銀、一百萬兩紋銀、一百萬兩紋銀、兩百萬兩紋銀。
共計一千六百萬兩紋銀。
等到抄完孟衝、石義的私宅,這個數目還會增加。
雖然不能完全彌補內帑兩百萬匹絲綢棉布,千萬兩現銀的損失,但也彌補了七八成。
朱厚熜大體是滿意的。
接下來。
就看嚴家、徐家、張家的銀子什麼時候呈上來了。
或許是心想事成,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前來覲見。
在錦衣衛的監視下,張居正是第一個撐不住的,或者說就沒想著撐,在裕王府醉酒醒後,就通知錦衣衛可隨意安置江陵張家的族人,隻要人活著即可。
陸炳命令一名錦衣衛千戶帶著緹騎前去了江陵,也逐步撤去了京城張府外的封鎖,當然,這不是完全放棄對張府的監視,而是轉為了暗地裡的監視。
張府裡,錦衣衛也有暗線。
而嚴府那,小閣老對金銀的恐怖調動能力,說實話是震驚了陸炳。
清明上河圖,嚴世蕃就賣了四百萬兩紋銀,隨後,嚴世蕃又對府中收藏的幾千副名家字畫進行變賣,狂賣六百萬兩紋銀。
去年賣雲貴川大料、木料,以及過去二十年嚴嵩執掌中樞內閣的貪墨,這又是一千萬兩紋銀的財貨。
這樣一來,兩千萬兩紋銀就有了,距離嚴嵩禦前所說的兩千一百三十萬兩紋銀,隻差一百三十萬兩銀子。
嚴世蕃什麼都沒說,通政司通政使羅龍文和刑部侍郎鄢懋卿等嚴黨就把銀票送到了。
大明朝廷為了收繳天下稅賦,光稅官就有近萬人,一年勞師動眾,才收到四千多萬兩紋銀,而嚴世蕃的一日一夜,就能調動兩千多萬兩紋銀的財貨,恐怖如斯。
說完張家、嚴家,陸炳沒有繼續往下說,反倒引起了朱厚熜的好奇,“淞江府徐家呢?”
“回皇上,顆銀沒有,而且,就在剛才,徐閣老拜訪了嚴府……”
一瞬間,朱厚熜的氣勢爆發,眼中的寒意,近乎凝成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