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是說的此刻的嚴家父子和徐階。
嚴嵩聽到老友噩耗,竟沒有絲毫反應,偌大的年紀,竟然徑直從大殿的石階走向漫天的雨幕。
抬輿的當值太監見到嚴嵩,一個人立馬在抬輿後升高了轎杆以使前麵的轎杆著地讓嚴嵩好邁過前麵的轎杆,另一個立刻掀開了抬輿的擋簾候嚴嵩坐進抬輿。
當嚴嵩與抬輿擦肩而過時,兩個抬輿太監僵在原地。
嚴閣老的眼睛,難道出問題了?
到底是兒子心疼爹,嚴世蕃迅速從太監手裡接過一把雨傘,倏地撐開追了上去。
雨傘罩頂,嚴嵩卻暴怒了,“拿開!”
嚴世蕃下意識地歪了歪雨傘,春雨再次落到嚴嵩身上,嚴嵩年邁的軀體不自主地顫抖著,“這雨,還和二十年前的一樣涼啊。”
“爹!”嚴世蕃這一聲叫得近乎慷慨就義。
歐陽必進的下場。
讓他隱約看到自己未來的結局。
在嚴黨、清流沒有合流前,歐陽必進算是嚴黨中比較正直、廉潔的人,連這樣的人都進了錦衣衛詔獄,其他人又當如何?
可能在皇上心中,他和老父親都已成了敝履。
嚴嵩這才慢慢側轉了頭望向兒子、徐階、高拱、張居正,滿頭滿臉水淋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皇上呼喚的風雨,我遮擋了二十年了,你們興起的風雨,我在禦前也都替你們擋了。
一部《二十一史》都隻誅滅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誅滅十族!
高拱、張居正,如果連你們都棄我如敝履,恐怕以後就沒人再替你們遮風擋雨了。”
錦衣衛獲得考成法稽查、考核權,是皇上有意為之不提。
改稻為桑。
是內閣在禦前初次說出這個方略,皇上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認清改稻為桑的利弊,高拱、張居正的庭上爭辯功不可沒。
看上去嚴黨、清流是合流了,文官集團完成了重整,但高拱、張居正兩個重要人物的不配合,這合流,就失去了許多意義。
高拱對嚴嵩的話嗤之以鼻,在裕王府時又與徐階的虛偽劃清了界限,聽著嚴嵩的“雨中勸說”,心裡毫無波瀾。
一言不發從太監手裡接過一把雨傘,走進了雨幕中。
道不同,不相為謀。
攙扶著恩師徐階的張居正,麵對恩師殷切地目光,緩緩鬆開了手。
也撐傘進入了雨幕,朝高拱若隱若現的身影跟去。
嚴世蕃的手一鬆,那把傘便在風雨中飄滾了開來。
白茫茫的水幕中,嚴嵩、徐階、嚴世蕃任憑暴雨滿頭滿臉打著。
那把抬輿又抬到了麵前,嚴嵩沒有再執拗淋雨,邁過了轎杆,臨上轎前對徐階道:“少湖,勿要心軟了。”
這二十年,他都在殺人、關人、罷人、用人。
大明朝的國庫,是他的人在攢銀子,邊關,是他用的人在打仗,跟皇上過不去的,也是靠他用的人去對付的。
兩京一十三省,全是他的門生故吏,對付兩個內閣閣老,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