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刑部侍郎鄢懋卿那些人,百十來號,人人手裡都舉著一本奏疏,黑壓壓全在禁門前跪下了。
在西苑禁門前當值的禁軍,都是軍中精銳,他們上過沙場,經曆過一場又一場血戰,哪怕刀架在脖頸上都麵不改色,是大明朝鐵血漢子。
按理說,什麼大場麵都見過了,但這樣見麵百十號人就跪下,就開哭的場麵是真沒見過。
禁軍統領聽說過三十多年前,當今皇上為了跟群臣爭“大禮議”,在左順門外出現過二百多個官員集體上疏的事件,那一次,皇上大怒,當場便杖死了十幾個人,杖傷了好幾十人,還抓了好幾十人。
那以後,雖也有官員上疏,但最多也就幾個人,從沒再出現這麼多人集體上疏的事。
擔任西苑禁軍的統領和將士,見到這麼大的動靜,不由得都緊張了,列好了隊,把著刀槍緊護著禁門。
今日領著禁軍當值的,不是旁人,正是陳洪。
雖說守護西苑禁門乾係重大,但按照規製,領著禁軍當值,有個提刑司大太監就夠了,根本不必陳洪親自下場。
可是。
提刑司也歸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提轄。
在看到裕王府密報後,呂芳就知道這乾兒子故意甩鍋的想法,所以,就給陳洪找了個“乾岸”先待著,等事情落幕再說。
陳洪站在禁門外正中的台階上,心裡彆提多膩歪,喝罵道:“乾什麼?你們要造反嗎?”
“我大明朝隻有死諫之臣,沒有謀反之臣!我們有本章參奏,我們要見皇上!”鄢懋卿就跪在最前邊,高舉著奏疏,道。
陳洪戾氣頓升,“上疏有上疏的法子,先交通政使司,再由通政使司交司禮…交到宮裡,為官多年,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嗎?”
在去年禦前財政會議前,司禮監還充當著皇帝化身,凡有奏疏,司禮監大太監必先一閱,這上疏的路徑就少了一道坎,但陳洪的心裡,卻多了一道坎。
那都是權力啊。
跪在鄢懋卿身邊的羅龍文,大聲回道:“我是通政使司通政使,我們之前參劾了高拱、張居正那麼久,玉熙宮始終留中不發,這個疏,我們要直呈皇上,請皇上納諫!”
跪在這裡的所有官員,都提前串通好了,異口同聲道:“請皇上納諫!”
西苑是二十多年的禁宮,皇上又是喜靜之人,不論白晝黑夜都十分安靜,這百多人的齊聲一吼,直衝雲霄。
好些樹上的春鳥都驚了,撲簌簌飛離了此地,驚動著不遠那座小土山上也飛走好些鳥。
陸炳有些慌了,邁步就要向禁門而去,鎮壓這些敢向皇上討要說法的人。
“陸都指揮使莫慌,陳洪解決的了。”呂芳攔住了陸炳。
“這要是驚了皇上玄修……”
陸炳焦急萬分,就要爭辯,呂芳打斷道:“驚駕?驚駕的事,陸都指揮使你又不是沒見過?
三四十年前,要跟皇上說教的人不比這多?不比這場麵大?連個內閣大學士都沒有,哪裡驚得動萬歲爺?”
陸炳站住了。
陳洪卻站不住了,滿臉焦躁。
內閣的事,過萬道奏疏留中不發,萬歲爺的意思很明顯,是不想搭理。
真讓這些官員鬨下去,驚了萬歲爺,這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他怕就當到頭了。
逐漸地,陳洪眼露凶光,一隻手舉在空中,倏然劈下,“打!”
“是!”隨著一聲吼應,西苑禁軍和提刑司那些太監動起了手。
霎那間,鞭杖齊揮,羅龍文、鄢懋卿等人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