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是勤謹的。
不消一日,就落實了通政司通政使羅龍文的“謀大逆”罪。
加上羅龍文,錦衣衛此前共抓捕了兩百三十六位京官。
依罪抄斬者一百四十四人,族誅者九十二人。
而這些罪官的戶本,錦衣衛提前從戶部調閱了。
北鎮撫司衙門緊閉。
左右兩條槐木長案上擺上了兩把各一丈長的檀木算盤!
二十四名錦衣衛,一半的人正飛快勾誅著人名,一半的人正飛快地在那裡左手撥珠,右手揮毫計算著誅殺人數。
更聲儘了,偌大的算盤發生的算珠劈啪聲仍不絕於耳。
直至晨曦從東邊升起,算珠聲慢慢稀疏下來,幾乎同時,兩條長案前十二名錦衣衛勾誅完了所有的人名。
十二名錦衣衛同時拿起各自記下的最後一頁人名及數,捧到嘴邊細細吹乾。
朱七先接過十二冊生死簿,又接過了十二張花名冊:“撤了。”
左邊十二名勾誅的錦衣衛抬起了左案上的筆墨紙硯走了出去。
右邊十二名算賬的錦衣衛抬起了右案上的巨大算盤走了出去。
“勾誅了多少人?”陸炳問話了。
朱七回道:“回指揮使大人,共計一萬兩千三百四十五人。”
“少了些。”陸炳從椅子上站起了。
本朝最出名的大案,就是洪武三大案了。
空印案,導致數百位官員被殺,連坐被殺的人數以萬計。
郭桓案,太祖高皇帝將六部左右侍郎以下者皆處死,各省官吏死於獄中達數萬人以上。
胡惟庸案,太祖高皇帝處死公侯伯子數十人,究殺胡惟庸及其黨羽,前後共誅殺三萬餘人。
洪武三大案,隻有郭桓案是錦衣衛操辦的,在錦衣衛中,被譽為大明朝第一案。
陸炳原想著與先輩爭鋒一二,哪怕比不上郭桓案和胡惟庸案,也有個空印案的規模,來宣告錦衣衛重新出世。
這樣看來,僅憑京城一地,想製造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案,的確是想多了。
朱七愣了愣,才接道:“也差不多了。”
皇上不是太祖高皇帝。
嘉靖朝也不是洪武朝。
今日之朝廷也不是昔日之朝廷,雖然貪官貪墨的心都一樣,但本朝貪官更加謹慎,且手段更多。
洪武朝的貪官手段,放到現在,充斥著粗糙和直白,沒有一丁點的“雅”。
當初,唐代的那些古玩、名人字畫,甚至是國寶,常常以贈禮形式上供給上官。
洪武朝時,國都尚在南京,秦淮河的一條古玩街,都淪為行賄受賄的掮客。
今朝則不同,高官家中大多開辦著古玩店,然後,把“自家古玩”放店裡賣,想送禮的人,就重金把它買過來。
但那些古玩,本就是不值一文的東西,根本夠不上行賄,哪怕高官當眾收下,也道不上受賄。
高官手裡沒有過手錢財,也從來沒有提過錢財二字,但大量的黃金白銀,就通過這個“古玩店”源源不斷地送到了高官口袋之中。
即便犯了水,古玩店被查到,行賄之人可以以自己眼力不好來辯解,受賄之官可以以完全不知情來辯解。
貓膩雖簡單,但卻無比實用,此謂之雅賄。
所以,錦衣衛想順藤摸瓜抓捕整條藤蔓上的“葫蘆”是不可能的。
抄斬、族誅的官員,大多查到誰就止於誰,連坐的人當然就少了。